我的名字・B-Boy Four|Road To Paris是⋯⋯實現香港霹靂舞的未來
香港隊、HKG、852,冰冷的一組文字,背負的信念卻拼湊起代表香港的意義。
披起燙上洋紫荊的戰袍,不僅是小城的700多萬人,他們為散落世界各地的香港人而戰。
香港隊,是超越勝負的信念和價值。
我們,又是為了什麼吶喊?何以靈魂被觸動?
香港隊,喚起我們的歸屬感。
這些運動員的名字,值得香港人一一記住。
33歲的B-Boy Four(陳瑩駿)說:「香港玩藝術是陰公的。」
緊接的下一句是,「但香港人勁在一樣嘢,你肯捱就得」。
霹靂舞(Breaking)是他逃離社會樊籠的一個出口,隨着拍子手腳在地上交替支撐着,18年來都是一件很純粹的事。擺脫框架把雜念拋下,聽到音樂身體就會動起來。
他不諱言,霹靂舞少人跳,因為看不見未來。
那麼,在它首次被納入巴黎奧運項目之後呢?
對於香港的未來,不再是預見,而是實現。
*下一集《我的名字》,將由B-Boy ChaCha訴說「Road To Paris是⋯⋯」的故事。
與霹靂舞者做訪問,不同於往常的職業運動員,多數約在夜晚。這晚B-Boy Four在下班後由葵涌趕到西九海濱,晚餐都沒有時間吃,便要在鏡頭前隨節拍舞動。懸空、定格、兩手交替撐地打轉,近乎體操般的動作,吸引着我與攝影師的目光。對於放工趕去練舞、跳舞,於他而言其實是日常。
人稱阿四的B-Boy Four,約15歲時與同住東涌的朋友接觸街舞,當初也是抱着我們這般嘖嘖稱奇的心情開始習舞,直到18歲那年,終於認真投入起來。好奇為何有所轉變,他回想亦摸不着頭腦。
「真係唔知喎。可能去到18、19歲又冇咩目標,香港一係繼續讀書、一係繼續做嘢,都係呢兩樣㗎啦。跳了幾年舞,就嘗試投入到這個遊戲。」阿四後來解釋,當時遇上現時舞團「Crossover」,深受啟發,「找到了跳舞的樂趣,而且看到已出來工作的隊友仍然堅持跳舞,都影響了我」。
阿四明白興趣不能當飯吃,始終要有全職工作維生。他唯一堅持是上班時間要朝九晚六,下班後盡量安排時間練舞,周末也可以參加比賽。
跳舞是精神食糧
成長的代價往往是被現實殺掉了未來,營營役役的工作,他多年來看過不少舞者為生活而無奈離場。身處這個小城,有多少人總是準備要好好過活,卻從未好好活在當下。阿四直言「香港玩藝術是陰公的」,惟他覺得香港人最強大的力量是「肯捱」。
於他,霹靂舞與生活,從來不是選擇,因為跳舞就是他的生活。「我講得Mean啲,我不是靠跳舞搵食,但我需要呢樣嘢。它是我的精神食糧,如果沒有跳舞,好無聊囉我覺得。返工、放工、瞓覺,我想有返個Life。」他的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從沒有背景到填滿履歷,從默默無名到成為香港B-Boy代表,回想初生之犢的第一個比賽,阿四咧嘴而笑說:「那時Redbull Street Battle剛開始興起,我與東涌的朋友第一次去就對到現時的『Crossover』隊友。」他憶述一個小插曲,「那時我叫新手,他們已經有點名氣,當時我們隊名是『Relax』,比賽抽籤後隊友就企起身大聲問『邊隊叫Relax呀』,我們還很戇居答『係我哋⋯⋯』,然後被隊友『妖』了一聲,勁無奈,都是緣份來的。」
想像不到阿四青澀又「戇居」的樣子,這兩年在港隊選拔賽看到的,都是他兇神惡殺、自信滿滿的壓場身影。他坦言難忘20歲時在地下賽初嘗亞軍滋味,更「真心喊咗出嚟」,「忍不住爆喊,有人問我點解喊,好似跳了一段時間,突然之間就拎第二,好神奇」。
這個既驚且喜的亞軍不是從天而降,其實是成果總在不知不覺間,悄悄落在一直努力的人手中。「可能這就是一個階段,體會到努力原來是會有成績的,便會想繼續跳下去。」
33歲,當B-Boy不再是「Boy」,機會再次落在堅持的人手中。
到最後都要靠你自己鍾唔鍾意呢件事。
霹靂舞與大媽舞 還有香港與世界
國際奧委會(IOC)2020年宣布將霹靂舞納入奧運正式比賽項目,並將於2024年首次登上巴黎奧運,阿四從起初只是單純沉醉跳舞的男生,到希望香港能被世界看見。惟當日韓的B-Boy在十多歲時已在世界賽事轉出一片光與熱,香港隊選拔賽不少選手都近三字頭,阿四直言香港的街舞文化其實已在進步。
「香港我始終覺得是一個速食社會,死練爛練但不太思考怎樣可以再更好。日本、韓國的技巧好高,歐洲文化又是另一點,他們生活節奏沒那麼急促,較多時間思考。香港好奴性,沒辦法,一個地方文化變出嚟嘅跳舞就會係點樣。」
不只是街舞,這也是文化藝術在香港的困境和限制。「際遇、發展,冇咩成績咪放棄,點解香港都少人跳Breaking呢?就是因為要花很多時間練習,速食就係指呢樣嘢。始終Breaking是一樣幾難玩的運動。」
阿四認為香港舞者在創作和跳舞的概念提升了不少,「有自己的形態,因每個跳街舞的人都要有自己形態,話畀人聽我是什麼類型的B-Boy,玩咩風格」。他的獨特風格與魅力,亦隨年月逐漸成形。
「到最後都要靠你自己鍾唔鍾意呢件事。」33歲的他說。
希望有日落街跳霹靂舞像落街打波般普及。
年少與現在的自己,對跳舞的想法沒有多大改變,「這是我的生活,想去到40歲都還可以跳。」爽直風趣的他更說起對霹靂舞與大媽舞並排的願景,「不一定是要跳到乒鈴嘭唥,但希望有日落街跳霹靂舞像落街打波般普及,可能你跳下Toprock(站立搖滾步)已經好好,我落下Footwork(排腿)撚兩嘢起返身咪算囉。當是一個文化,即別人是大媽舞,我們就型一點。」
聽後腦海浮現很周星馳式的公園廣場打大招(Powermove)畫面,其實阿四的玩笑也不是妄想,畢竟霹靂舞也由暗不見光的地下,跳上主流的殿堂級奧運舞台,讓舞者在巴黎標誌性的協和廣場戰鬥。街舞、現代舞、拉丁舞,或有天在奧運百花齊放,從主流目光與掌聲中獲得肯定。
奧運是⋯⋯跳Breaking講出嚟都大聲啲
這些年來,阿四單純因着熱愛而堅持跳舞,與其他舞者一樣從沒想過有天能代表香港而戰。
鼓點、韻律、節奏,在舞台踩的每一節拍都是自豪。「話冇就呃你啦,即你講出嚟都會大聲啲,『我港隊嘅』、『跳Breaking』嘅。」他笑說。對一些高難度、毫無故事性動作的執着,轉變為自我個性的展現,讓阿四不再像一個吸引眼球的「雜技員」,而更往藝術的層次靠近,跳出獨樹一格的霹靂舞形態。
奧運的出現,對他來說不遲也不早。
「對我是剛剛好,對香港就遲了。太耐、太慢,好多舞者都開始上年紀,如果早多少少,個競爭性會大點。」「對三字頭的你也不遲嗎?」我問。「後生4年可能我好衝呢?現在跳得舒服自在,又有一定經驗和實力。」看到年輕舞者「衝衝衝」放大招,「其實可以慢慢做,件事也會Smooth(流暢)一點。急,好辛苦㗎。」他突然以一副老將口吻笑說,「雖然也是一種風格,但你見我都不是好快好快,清晰、清楚、到位,搞掂。」
沒有完美時機這種東西,只有完美地利用時間,不為模糊不清的未來擔憂,只要清清楚楚的為現在努力。巴黎奧運這個終點縱然遙遠,卻讓他「勒緊褲頭」變得更強,「現在有了奧運就不敢鬆懈,做一啲以前會懶嘅嘢,要勁就要做、唔做就勁唔到,去不到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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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舞未來非預見而是實現
奧運的另一個意義,是可以代表自己的地方——土生土長的香港。
「好大啦(意義),望都望代表自己的地方。擺到明代表自己地方去跳舞,Underground(地下)沒有人知你是什麼人。成日有外國人走過來問我『Japanese?』,『No Hong Kong』。」阿四雖口中說常被誤會「好搞笑」,但其實內心期盼香港舞者能在國際跳出名堂。
香港隊不過是三個冰冷的文字,是背負的信念拼湊起「家」的意義。
起碼人們都會看到, 原來做B-Boy是有將來。
「我可以做得好固然之好,但其實都想幫到後輩。」這條名為「Road To Paris」的路高峻陡峭,他是與下一代並肩而行。
阿四道出心酸,「就算我只行得一半,都不是空手而回。起碼人們都會看到, 原來做B-Boy是有優勢,或者有得望嘅、有將來。家長質疑點解要跳,因為就係冇人覺得Breaking有將來吖嘛。」我點頭,奧運資格並非這班舞者的終點。
幾可肯定能藉選拔賽分數成為香港代表的阿四,盼藉此而獲理解街舞的價值。他笑說:「起碼香港細路唔使淨係學彈琴吖。」
外人認為的徒然,卻正因為未來是未知,所以值得他為香港努力。
B-Boy Four檔案
中文名字:陳瑩駿
年齡:33歲
舞齡:18年
獎項:
2022
韓國霹靂舞世錦賽代表
香港霹靂舞香港代表選拔賽(Bboy 18歲或以上)季軍
2021
法國霹靂舞世錦賽代表
香港霹靂舞香港代表選拔賽(Bboy 18歲或以上)亞軍
2019
澳門 D.D.T 3.0 2on2 亞軍
澳門 Out Loud 嚮朵 1on1 冠軍
2017
中國 舞士之戰 1on1 冠軍
中國 天下布舞 1on1 冠軍
中國 角鬥舞士 1on1 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