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創業】居京十載　智能迷你倉開創者：差不多文化令企管嘔血

掛上「劍橋畢業」、「北上港人創業者」、「智能迷你倉開創者」名銜，加上去年獲得香港匯貫南豐（Infrared NF）融資2800萬美元，CBD迷你倉創辦人曹肇棆近年接受過很多訪問，傳媒都不外乎希望他談談中港營商環境之別，點評幾句兩地文化差異。
在這次香港01專訪也不例外，曹肇棆重提內地市場容量夠大，科創產品需要上億消費者才能做大做強，香港七百萬人市場「is nothing」，不值一提。他亦暢談大陸移動互聯網科技比香港先進得多，他可以用滴滴網約出租車，不用在街邊的士站花時間排長龍，也可以用apps搜尋京城內各大推拿師傅，毋須到處打聽實體店服務。回顧過去數年來坊間評論，他口中這些兩地差異都是意料之內。
然而十年可不是段短時間，曹肇棆自2008年赴京在光大集團任職，至如今旗下迷你倉生意遍及北上深廣，他的經歷見識又豈止於用微信在超市掃QR code結帳，或在網上淘寶買化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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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之道」：令人疲累的語言藝術

由於要跟進光大房地產業務，曹肇棆很快便足跡遍及全國各地，同時不得不盡快適應內地商界酒文化。他還記得2010年參與山東青島項目，便見識當地「三盅全會」，在應酬宴會一晚喝盡廬山啤酒、青島紅酒、白酒和威士忌，當提到老闆醉得不省人時他仍鎮定自若，曹肇棆臉上不無得意神色。

實則對於這位留美回流的內地上司，曹肇棆與之亦師亦友，他教導初回國內的劍橋菁英，如何聽得懂內地那一套語言藝術，準確解讀話中有話的弦外之音。訪問時曹肇棆即沒好氣地舉例說，內地人「稱讚」你的想法夠「創新」，真實意思是批評你「不接地氣」，而若果評價你的計劃已有「階段性成果」，則是換句話告訴你這計劃仍未達標。

有趣的是，在內地語境浸淫十年，曹肇棆本人也學懂對這種語言藝術美其名為「中庸之道」，他仍自言要如此對答來往令人疲累，更以曾出國放洋的內地朋友為例，說他們回國後也不太適應本地溝通文化，不如在西方和香港直來直往，讚你有創意就是讚你有創意。其實令這位北上港人才俊時隔多年仍不適應的事，又何止體悟「中庸之道」一項呢？

談「國際化」標準：聽不懂「tomato sauce」的上海人

訪問期間少不免要北上創業者評一評京滬港之別，曹肇棆心中原來自有準則，言談間三句不離「國際化」一詞。那「國際化」又作何定義呢？他曾在上海以英語「tomato sauce」請別人給他蕃茄醬，對方卻聽不明白，要他用普通話覆述一遍，那人當場羞慚尷尬。曹肇棆認為北京人如遇上同樣情況，反應會截然不同：「北京佬會話，我就係唔識㗎喇，我講中文，你咪同我講中文囉。」至於香港，他所接觸的港人英語水平一般都比內地為高。

確實曹肇棆自12歲起便先後在新加坡和英國讀書，他的廣東話母語亦帶有洋人口音，說話經常中英夾雜，可是不要誤會他就是崇洋，要求別人一定要英語流利。以他本人為例，甫在內地工作已入鄉隨俗惡補普通話，更留心粵普用詞差異，如謹記不要在內地指稱人家小孩為「孫子」。到了今天曹肇棆接受內地媒體訪問，已講得一口略帶京腔的「港普」。

不是必定要講英文，更不是必定要講普通話，與其說曹肇棆以語言界定「國際化」不如說他是以運作效率和解決問題為出發點，以「國際化」一詞總括對方是否具備廣納吸收新事物的上進幹勁。比較京滬差異時，他如此評價那位聽不懂「tomato sauce」的上海人：「嗰個人覺得自己幾shameful呀，好重要㗎，咁就有得train喇，呢啲人有得教喇。」

績效管理：「罰到佢驚為止，罰到佢記得為止！」

曹肇棆也應用這套「國際化」標準於公司日常管理。例如他認為內地「本地化」營商環境養成很多「差不多先生」，時常馬虎交差而不力求完美，不習慣strive for perfection，鮮有視「做好」工作為份內事。這位青年老闆外型醒目溫文，提起「差不多文化」時卻怒形於色，焦躁不耐煩：「管理上好嘔血。大家都係有啲麻麻地，求求其其，咁樣和諧社會差不多差不多差不多。」

為此CBD特意引入「績效管理」，亦即員工部份薪金視工作表現發放，不符預期就扣減不發以作懲罰，曹肇棆對此直言不諱：「大陸係一定要有績效管理嘅，就一定要罰錢，罰到佢驚為止，罰到佢記得為止！」青年老闆亦要軟硬兼施，親上前線做「思想工作」，「講下革命」和「用下紅軍歷史」來鼓舞士氣，批評員工時連呵帶哄：「你做好啲啦，咁渣㗎……」

另一方面，曹肇棆認為在香港就毋須實行績效管理，他的家鄉暫時仍是「國際化」表表者：「西方價值觀比較強，係香港做professional，係個樣就係個樣，無咁多原因藉口，好professional，專業對待嘅商業性質。」因此如果說北上港人還有甚麼優勢，曹肇棆會說是主持員工培訓，特別是在現代化服務業如五星級酒店和物業管理，將內地的「差不多文化」連根拔起。

暮氣與活力：「香港有幾耐無起過五星級酒店喇？」

那他為甚麼不回港做生意呢？儘管公司內有比香港消極停滯的「差不多文化」，公司外的內地社會卻比香港更有前行活力，換言之按曹肇棆標準就是更「國際化」。問他喜歡北京甚麼，他會說是有朝鮮餐館有望京韓國城有俄羅斯舞蹈表演，但歸根究柢仍是二千三百萬人所凝聚的發展衝勁，致使十年間京城地貌日新月異，這就是曹肇棆眼中首都氣派的來源，也是他反問所用的參照對象：「香港有幾耐無起過五星級酒店喇？」

香港相對停滯不前的還有社會流動性，內地商界領袖每五六年換一批，如馬雲和馬化騰也是近年才成為街知巷聞的名字，香港商界則三十年前是李嘉誠為首，三十年後仍是以李嘉誠為首。這種凝固現象由上而下蔓延至各階層，曹肇棆直指癥結是在於「土地問題」，資源由地產大家族壟斷，像他這種創業者亦無計可施，租務壓力壓倒一切：「香港唔係個市場判斷你得唔得，係個landlord判斷你得唔得！」

「香港大富翁玩左五十轉喇，大富翁幾時最好玩呢？大富翁係開頭最好玩㗎嘛。玩十轉係好玩嘅，玩左五十轉就唔好玩喇。」相對而言，似乎內地的大富翁遊戲才玩了二三十轉，於是曹肇棆帶著人才、創意和技術北上創業，而他口中的壟斷資源大家族如南豐集團，也將鉅額資金轉移至深圳河以北，資助這位「北漂」商界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