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老婦空腹8天等手術「餓死」　是醫療疏忽也是人倫悲劇

法國東部城巿第戎（Dijon）一名77歲老婦8月時因腿部骨折入院，等候接受手術期間長時間空腹，8天後出現嚴重脫水不治。老婦子女其後投訴醫院失責導致母親活活餓死。這宗令人震驚醫療事件，責任在誰？

77歲的貝爾托（Claudette Bertauche）8月跌傷導致腓骨骨折，23日送往第戎大學醫院（Dijon University Hospital）的急症室，等候接受手術，但期間因人手及手術室短缺問題連番押後。病人在手術前必須空腹，因此禁食持續數天，直至29日晚上醫院通知家屬，貝爾托「因完全脫水進入重症監護病房」，兩日後逝世。

貝爾托的子女9月向醫院提告，指控院方疏忽導致母親意外死亡。據法國電視台BFMTV報道，根據其子女說法，老婦需要接受手術，但院方人手不足，在評估後被評為非緊急情況，於是被放在手術等候名單上。病人必須在手術前空腹，醫生在其病房門外插上「禁食」牌子。

貝爾托的子女稱，母親留院期間，每天傍晚都會致電給他們投訴。他們又指，院方只在母親留院的第二天、即24日傍晚喝過一碗蔬菜湯，以讓她隨時準備接受手術，「這就是她31日死前唯一進食過的食物」。

女兒Murielle又在節目上悲痛說道，當她來到醫院時，發現「根本沒有職員」為母親做手術。兒子Jean則指，母親曾數度向護士要求食物但遭到拒絕，「他們對她說『不行，你需要禁食，你明天就要進行手術』，情況持續了數天。」二人決定向院方提告，並指院方一直沒有道歉。「我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醫院）在她的房門上一遍又一遍地插上『禁食』的牌子！」

事件傳出發引起多家法國媒體報道，第戎檢察官辦公室證實，在接到病人家屬投訴後，已對故意殺人罪展開初步調查，而醫院報告指，檢察官辦公室已下令進行驗屍，但未公布結果。醫院表示將提供「所有必須資訊」配合調查。

院方指有讓病人進餐

直至上周二（8日），第戎大學醫院就事件召開記者會，成人骨科及創傷外科主管Emmanuel Baulot在記者會上承受貝爾托的手術經歷了「四度推遲」，病人亦的確「一連數日」需要禁食，但整個過程都「在監察之下」，但每次手術推延及禁食後都曾「進餐」，一切院方都有記錄在案。

Baulot拒絕評論正進行中的調查，但指病人身患幾種疾病，並承認多次押後手術導致她健康惡化。不過，院方未有在記者會上交代死者每日的進食記錄，所謂「進餐」內容也沒有公開。

責任在誰

目前，貝爾托的死因及醫院責任問題仍待進一步調查，一宗非緊急手術最終竟導致病人無故「餓死」，的確是一宗令人震撼的社會悲劇。是護理人員沒有及時提供膳食？是醫院忽略老婦病情？還是護理人員操作僵化釀成慘劇？這都理應徹查清楚責任。

法國急症醫療學會發言人Agnès Ricard Hibon表示，這類手術頻頻延後，反映醫療系統人手短缺問題嚴重，「我們都很清楚知道，這類骨折情越早處理越快復元，延誤治療會導致病情複雜化，（這類問題）政府當局都十分清楚。」她續指，手術前禁食是一般安全標準，因為如果病人胃部飽脹時接受麻醉會出現併發。但人手壓力下，醫護人員在無法選擇下須先處理優先緊急情況，「我們無法預計何時可以照顧到（另一位）病人，我們總發現自己面臨道德抉擇」。當病人被迫延誤治療時，便可能構成危險。

同樣作為急症醫生的Hibon批評，當局的預算限制、長期忽視醫護人員苦況，都使急症室醫生壓力極度沉重。「我們反對讓醫護人員筋疲力竭，那些留下來的醫護盡力地守護民眾健康，但醫療質素惡化不是他們的責任，而是歷屆政府的責任。」

另一方面，這宗事件之所震撼，在於院方的明顯疏忽，也在於子女一方。在中國人社會，也許難以理解為何會讓父母發生這樣的事，年邁父母獨自因手術留院，沒親人在旁照顧，為人子女亦僅以電話與母親保持聯絡。但正如果情況真如死者女兒所言，母親「每天都致電」向他們投訴，捱餓情況持續多天，但子女居然還沒趕赴醫院查看情況，那不是子女的失責麼？

把護老責任放諸醫院？

公營醫療體系人手及資源繃緊，已是全球共同難題。新冠疫情促使大量醫護人員從公營體系流失，人口老化更是長期令醫院資源緊張，就算是西方及發達社會也不例外。

在西方社會，良好的醫療體系及質素似乎成為了護老的「安全網」。身在外地的子女，把年老的父母安心交託給醫院，或許認為這類「一般小手術」，醫院及老人自己可應付得來，毋須親往照料。

然而，護老責任顯然不在醫院。縱觀香港的公私營醫院，不論公營醫院8人大房抑或私家醫院的私人病房，醫護人手都是長期短缺的，難以對每位患者進行貼身護理。表達能力或自理能力欠佳的長者，只能苦苦等候醫護人員有空時前來協助；行動不便、容易跌傷的老人或因而要被綁床，限制活動能力、限制上廁所如廁等。

這些都是普遍不過的情況，也是迫不得以的情況。醫護人員跟照顧者的關係應是互補的，家屬實在難以單方面寄望院方能完全照顧好老人，家屬若可適時協助照料，能大大減輕醫護人員負擔。像貝爾托腿部骨折這類情況，顯然會構成行動不便，但子女明知母親數天下來「只喝過一碗蔬菜湯」都沒有趕及醫院看望了解，也是另一種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