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麗清潔工勝利】日倒120層樓垃圾　丹姐：我們無力卻有自尊！

以前你不會多望他們一眼，他們亦只低頭在屋邨裏默默地做。今天他們一班人站在傳媒大眾的鎂光燈下，告訴你外判老闆搾盡工人的血汗錢，丹姐說要好大勇氣。她是近日在勞工處與前東家談判時，第一個發言的海麗邨清潔工人。12月底罷工第一日她只敢戴着口罩請願，但想起一直受盡老闆剝削，便理直氣壯地說這次要爭回自尊。
他們連日來到政總和房署請願、到競爭事務委員會投訴懷疑有外判商圍標、參加遊行示威，至罷工第十日，舊外判商終答允發放按合約遣散費。一班清潔工曾自覺最低層勞動的一群，以為沒人願意聽他們說話，受壓搾也不敢哼聲。這次他們何以如此堅持罷工撐到底？

罷工的第八天海麗邨有個小集會，工人搬來示威牌和橫額坐在邨內空地，聽「前台」的工會和社運組織的成員與議員聲援和支持。丹姐沒想過「搞到咁大」，最初與工友罷工只為出一口氣，爭回約滿的遣散費，如今竟演變成罷工工潮。「不要以為清潔工無力抗爭，我們讀書少，仍有自尊。」

一日倒百幾層樓　走4,000級樓梯

以前他們自覺地位卑微，習慣被視而不見。每早人們趕上班上學，丹姐開始在後樓梯開工：

7:30am 丹姐搭升降機到最高的40樓，在後樓梯揭蓋翻桶，清理一層10多戶倒掉的垃圾
10:30am 在每層重覆倒垃圾的動作至少10多次，再重覆迴轉於後樓梯40次，落到一樓
10:00am 打掃和抹淨大堂
12:00nn 丹姐回家煮飯吃

丹姐家也住海麗邨，7年前入行簽約，覺得近屋企，以為還有點時間顧家。但原來每日依然做到深夜才完成。海麗邨有12幢樓，倒樓工人每人負責做一幢樓。上班時間是早晚各做五小時，至晚上11時。午後原本休息，但丹姐說一日僅倒兩轉垃圾是不可能的。「若下午真的去了休息，所有垃圾堆到夜晚才倒，那天就要倒至凌晨，這很累人，翌日又要早早起床，準時7點半開工。」丹姐說。

點擊下圖看是次罷工工潮的歷程：

為了準時做完一日工作，她下午三時多的休息時間就要上樓逐層看垃圾多不多，通常都要逐層倒一次，又倒到傍晚去吃飯。夜晚7點是最後一轉，同樣走畢40層樓才收工。這樣一日最少倒樓三轉，亦即一個倒樓工人一日倒120層樓，走近4,000級樓梯。

歲晚倒樓最忙 「倒到你人虛脫為止」

「有時一日四五轉，看什麼日子。」聖誕大食會、除夕派對後倒樓工人最忙，歲晚農曆年前又是另一「旺季」，家家戶戶要大掃除，工人亦由年廿四倒樓至年三十。那段日子每天後樓梯隔數小時就有座小垃圾山，丹姐由40樓倒到落1樓，再上40樓又見新一座垃圾山，「嗰時就數唔到一日倒幾多轉樓喇，總之倒到你人虛脫為止。」

上年她有晚見鄰樓有個工友很早回家休息，以為她蛇王，翌日才知她早一晚未夠十點已累得提不起腳走樓梯，險些累倒垃圾糟旁。「有些工友一晚實在倒不完，就找老公兒子幫忙倒，這其實是三個人的工作量？但老闆從不加人手的。」

大小便、玻璃碎不難搞 　最難倒「大件垃圾」

倒樓也預了是厭惡工作。丹姐說倒廚餘好小兒科， 「BB、成人的大小便、嘔吐物袋就咁攤喺度放喺垃圾桶邊我都見過，不要介意它噁心，戴着手套拾起包好就搞定。」但有次她無為意，在桶內一手壓下去，滿手是血，原來全袋都是玻璃碎，她忍着痛落樓包紮，自責經驗不足才受傷。

記者說若住戶有公德心，就能幫輕倒樓工人。屋邨有個空地讓人棄置大型傢俱，但有些住戶總不愛多走幾步，多數順手扔到後樓梯。倒樓遇上如此「龐然大物」，就要通知上頭有「大件垃圾」，工人無法獨力搬走，上頭再派人運走。丹姐：「愈多垃圾愈污糟邋遢，就用愈多時間清理好。你去後樓梯看看一梯十幾伙，一日幾多垃圾呀，有時一層樓怎能快速在幾分鐘內倒完？」

一個工人清潔2000平方米商場

因為這次罷工，她結識其他工友如洗廁所的、澆花剪草的，發現同樣超時工作。如在海麗商場做夜更清潔的財姐：整個商場近4000平方米，有一半地方是財姐打理。「成個地下呢層都係我負責清潔，來來回回掃地、拖地、倒垃圾、倒地下餐廳像大快活、五十嵐的廚餘；落雨打風時要不斷抹乾地下、掃垃圾，否則跣親人。」

她的清潔工作是午後3時至晚上11時，有時上頭說今天不夠人洗廁所，財姐又兼顧清潔商場兩個廁所，「地下八格廁格，一樓又有幾格，洗完又出返去商場抹地，抹來抹去冇得唞㗎。」

簽不自願的「自願離職信」　找區議員求助

這樣「抹來抹去冇得唞」，財姐9年來月薪8,628，平均一日270多元。她與海麗邨前外判商「民順」的賓主關係去年10月期滿，理應獲得一萬多元遣散費，再看看成功投得新一份海麗邨清潔服務的外判商「香港工商」會否聘請她。財姐記得簽署文件當日，新舊東家也派員到場，「民順說約滿後若不跟他們去紅磡做清潔，就簽這份自願離職信，這才能過渡到新公司香港工商，繼續在海麗邨開工。」

財姐自言已年屆64，不想搭車去老遠工作，就簽了一些文件。「當時沒人解釋簽了就代表沒有遣散費。」財姐說。後來像她同樣遭遇的同邨工友在11月出糧後，發現公司似乎少付了一筆錢，於是問區議員楊彧，「阿彧，我哋做清潔係咪冇遣散費㗎？」楊彧對工友提此疑問感到奇怪，向民順查詢，對方回說：「係啲工友自己簽咗自願離職信，所以就冇遣散費」。「我一聽到外判商咁講，就知或有工友被暪騙簽文件。」楊彧說。

在現行外判制度下，一般屋邨每兩三年就會轉標，以海麗邨為例，由於新一年由香港工商投得清潔服務，原在的民順工人若跟隨往別區工作並續約，他們因年資已達至少三年，未來三年年假分別9日、10日、11日假期。但是次約40名工人簽署民順的「自願離職信」，將隨着他們約滿離職清零。若他們留在海麗邨繼續工作，便要與新公司香港工商簽約，首三個月無得放勞工假，年資亦由0年開始計，令往後三年的年假分別為首兩年7日、第三年8日假期，同時即使已年屆65歲工人，由於年資不足三年，也沒有長期服務金。
是次涉及的遺散費約100萬元，再計算新公司「節省」的工人往後的年假及長期服務金，估計達逾23萬元。

事件從12月工友透過楊彧及清潔工人工會與新舊外判商交涉，楊彧說工友早已想過罷工。「他們一直以來的工資僅夠合法水平，工時和工作量卻經常超額，辛苦至極到頭來卻連遣散費都被欺暪走，民順亦不如其他外判商會與工友開會討論工作概況，多年來對工人不聞不問，工友當然生氣。」

勝利的是工人的自尊與血汗

丹姐說：「這次要戰鬥到底，鬥回自尊和我們應得的血汗錢。」一班清潔工人歷經十日罷工，舊東家民順終答允以「年資x 1200元」的獎金方案（代替遣散費）發放予約滿員工，此金額在計算強積金對沖後，令遣散費變相打了七折，而新東家香港工商亦為工人加薪172元至每月$8800，工友認為此為勝利一仗，接受並將復工。

但外判工人工資長期偏低、工時過長的問題多年未解決，有工會指政府一日仍將各工程和清潔等服務外判，基層工人依然會被外判商剝削，整個外判投標制度必須要檢討，詳看下集：【清潔工真勝利？】工會：公共服務投標外判　工人長期低薪受剝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