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出櫃第一人】不怕被當怪物 街頭籌錢釋憲平權 屢敗屢戰

撰文: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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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司法院大法官於本年5月24日宣告民法未保障同性婚姻違憲,法務部應在兩年內研擬修法,保障同性婚姻。17歲向全校出櫃到首次踏入憲法法庭那天,41年6個月24天,釋憲聲請人祁家威終於等到了。在此之前,他為了同志運動,負債累累,戒嚴時期被扣押半年,被人吐痰、被人打,換上別人或已一身瘡疤、早早退場,不過他憑著「阿Q式」自我防衛,愈是被毒蛇咬,他就愈強大,在他身上聽不出半點傷痕。

1984年開始,為防治愛滋,他走到街頭派傳單和保險套,免費為同志驗血,由於經常接觸愛滋病人,自己也要每四個月驗一次血。他一直全職當義工,明白如果一開始便跟大眾籌募經費防治愛滋,大家除了覺得他變態,更會覺得他來騙錢,於是他先向朋友借了7年錢,在得到媒體報導、自己有公信力後,才於1991年4月1日愚人節到夜市籌款,一直籌到1996年9月30日,用作以後十多年經費,結果成功在2000天籌到1800萬新台幣(約465萬港幣),把債務還清。不過,由於頂着非財團法人或基金會「非合法」的名義在街頭籌款,他一度被揪上法庭,祁家威向法官解釋:「並非詐財斂欺,實在是想多籌點錢買保險套,印些防治傳單罷了。」也有人在他身後竊竊私語,說他有病還敢在街頭籌錢治病。

祈家威為自己改了英文名“Dayway Chief”,意思就是自己是生活的領袖。41年來,他在大風大浪中過日子,但說起來總是也無風雨也無晴。(陳嘉元攝)

台出櫃第一人 抗爭41年遭毆打、收押 多次在港鐵發安全套

故意被揍 讓人知道同性戀不能打

又有一次,一位有夫人跟隨在後的黑道大哥對他說:「祁先生你很了不起,很可惜你是⋯⋯」祁家威則得戚地揚起雙眉回應:「你是女人中的男人,而我是男人中的男人。」黑道大哥聽了連忙跟祁家威道歉離開。

很多離奇(或難過)的事,都被祁家威說得如笑話,像小說,彷佛所有傷口都無法在他身上結成疤痕。30年多年前,他在新公園(後來更名為「228和平公園」)被幾個五專生揮拳毒打一頓,他津津有味地說:「那時因為有一群同性戀被打,他們滿臉鮮血,卻沒有人敢報警。我就走過去說,我是同性戀,他們就打我,打了一拳我就跑到警察局報案,讓警察去抓他們。如果我去報案說有人被打,一定沒有人理我。我是被打的人,就可以告他們了。一直沒有人報警的話,他們隔幾天心情不好就打,把同性戀當作出氣筒,覺得自己替天行道。」

那些淌在平權路上的血

社會風氣當然不能只靠祁家威一人改變。這些年來,台灣發生過大大小小關於同性戀的悲劇,例如2000年,一名被說成娘娘腔的學生葉永鋕長期被欺凌,有天被發現倒臥在廁所之中,因為他不敢在正常時間上廁所,怕被同學「檢查有沒有雞雞」,於是一個人在上課時間上廁所,其間因跌倒而失血致死。事件引發社會討論校園性別友善的議題,推動《性別平等教育法》並在2004年通過。法案規範從小學到高中,每個學生在每一學期至少上四小時平等教育課程。2016年,法國人畢安生是台大退休法文老師,他的台灣伴侶死後,畢安生沒有台灣人的公民權利,房子被伴侶家人收回,其後墜樓身亡,事件引發社會對同性婚權的討論,亦引起立委提同性婚姻法。祁家威搖頭道:「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就是禍害千年死不了,但很多寶貴生命不應該這樣子,盡早實現同性婚姻,讓同志的生活有保障。」

除了「拋個身出嚟」上街宣傳,衝去被打,他亦多次挑戰立法、司法權威。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把最沒希望的單位放最前面,最有希望的放最後。所以1986年先去立法院,最後才是司法院,只是2000年(向司法院大法官會議首次聲請釋憲)還是太快。」

5月24日,台灣司法院公布同性婚姻釋憲案結果,祈家威形容自己高興得像隻小鳥。(路透社)

爭取同性婚姻過程:
1986年:他爭取同婚,到立法院請願,被說成「違背社會善良風俗。」
1994年:祁家威到內政部訴願,表示《民法‧親屬編》並未明文規定同性戀者不可結婚,亦無明定一定要一男一女才能結婚。
1998年:祁家威再度到台北地院公證處請求與另一半公證結婚遭拒絕。祁家威就此事提起民事訴訟後,被判敗訴。
2000年:祁家威向司法院大法官會議首次聲請釋憲,一年後被大法官駁回聲請。
2013年:祁家威與伴侶登記結婚,被以不符《民法》規定為由拒絕。祁家威向台北市政府提出訴願,遭駁後提起行政訴訟,台北高等行政法院和最高行政法院皆以不符《民法》對婚姻的定義為由判其敗訴,使他再度取得聲請釋憲之資格。
2015年:祁家威具狀向司法院提出解釋憲法聲請書。
2017年:司法院宣布受理該項聲請,並於同年3月24日召開憲法法庭。
2017年3月24日:祁家威首次踏入憲法法庭。
2017年5月24日:台灣司法院大法官宣告民法未保障同性婚姻屬於違憲。

台灣同性戀者期望可在2019年結婚,香港則不能望其項背。(路透社)

「2022年,內地跟香港會有同婚的機會」

然而,祈家威強調修法尚未定案,還有很多變數。平權不僅一紙婚書,還牽涉財產、住屋、醫療、教育等種種層面,例如領養孩子一環,就最難實現。法官在判領養小孩時,雖然不能考慮家長是男女還是男男、女女,然而能否領養需要法官每次都判決,只有判決有偏差就需要努力爭取。

台灣同婚之路已走了起碼八成,反觀香港則如烏龜爬行。2013年時任特首梁振英成立「消除歧視性小眾諮詢小組」,兩年半來經過多場會議,工作報告於2015年底出爐,其中就是否立法進行諮詢一項,只以「進一步研究」輕輕帶過。祁家威20多年前多次來港派安全套,多年來除了推動台灣同性婚權外亦關注華人地區的平權進程,他認為同婚與人權不可分割,回歸後的香港注定要跟着內地的腳步走,「同婚是一個新的議題,但它不會讓中國、香港沒了一國兩制,香港可以爭取這個權利。而政協跟人大去想通這個道理,是需要花點時間的,所以我評估是5年後,2022年,內地跟香港會有同婚的機會。」

祈家威一直強調同性婚姻是人權,保障人的生活,但原來他不打算跟交往至今29年多的老伴結婚:「都老夫老妻了,還結什麼?」41年,他可真的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同婚釋憲案結果24日出爐,大法官認為現行法律違憲, 應修法保障同性婚姻權益。婚姻平權大平台於同婚釋憲案結果24日出爐當日,在立法院外舉舉行活動,數百名挺同人士一起開心高舉手機點亮燈光,象徵點亮台灣。(中央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