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政變華府陷兩難　中美大博弈拜登無棋？

自美國總統拜登上台後，外界皆極為關注中美關係的未來走向。不過較令人意外的是，兩大強權的首次正面交鋒，既非台海或南海，亦非香港、新疆、西藏等問題，而是位於印支半島的中國鄰國緬甸近日發生的政變。日前緬甸軍方指控選舉舞弊，並扣押國務資政昂山素姬、總統溫敏等多名執政黨全國民主聯盟高層，並宣佈全國進入緊急狀態一年。根據憲法軍方在緊急狀況接管國家乃要由總統啟動程序，此舉在法在理均受質疑，西方各國政府一致譴責緬甸軍方發動政變及破壞民主進程，要求釋放昂山素姬等人。拜登政府態度強硬，威脅對軍政府恢復制裁，然而外界皆憂慮一旦孤立緬甸將令之更倒向中國，此旋即成為拜登政府上任後首道外交難題。

中國跟緬甸關係一向甚為密切，昂山素姬被推翻前的最後一個接見的大國外交代表，正正是中國外交部長王毅。提及中國對緬甸的抗疫物資及疫苗援助，以及中緬經濟走廊的落實進度。緬甸西臨孟加拉灣，北鄰中國雲南省，為中國走出印度洋的一帶一路戰略重地，中緬經濟走廊更為其旗艦項目。一年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緬，雙方便簽訂33個投資項目之多，內容包括由中國交通建設股份有限公司承建的新仰光發展計劃、緬甸西部若開邦的皎漂港的深水港以及從當地連接至昆明的鐵路建設。皎漂港對於北京來說極具戰略意義，由於中美關係持續惡化，中方與美日在馬六甲衝突的風險大為提高，自中東經印度洋從皎漂到昆明的輸油管更加成為北京的命脈。

中國在緬甸身影處處

不過中方大撒幣亦引來當地社會的憂慮，美國駐緬甸大使館臨時代辦西布利（George N. Sibley）去年便發表一篇評論文章，批評北京侵蝕緬甸主權，如在緬北克欽邦以強迫勞動種植香蕉破壞當地生態，又以貪污手段取得當地礦業及林業的投資項目，對中方利益遠大於緬甸人民的昂貴基建項目設下債務陷阱，迫使對方轉讓控制權。其又以由中資開發的萊比塘銅礦因環保及徵地賠償問題觸發連場大型抗爭為例，指緬甸基層因中資的湧入而受害。西布利又指摘中方向緬甸走私大量以冰毒為首的毒品殘害緬甸青年，而中緬邊界的人口販賣活動亦佔全緬的八成之多，不少年輕緬甸婦女受較佳的工作機會及可覓得有錢丈夫而受騙，被賣到中國作非法勞工或性工作者。

儘管中方對此嚴加駁斥，並指美方抹黑離間中緬關係，不過緬甸民間近年反華情緒亦的確有所升溫。去年昂山素姬與習近平會面時，便提出中緬的投資項目應避免破壞環境及要對當地人民有益。位於緬北伊洛瓦底江，由中國電力投資集團承建，總值36億美元的密松大壩因昂山素姬為首的民主派反對而在2011年停建，自此便一直被緬甸政府束之高閣。在昂山政府下緬甸亦謀求減輕對中國的依賴，如最近便向印度軍方購入兩首俄製潛艇，又向新德里尋求疫苗援助。而日本最近亦在緬甸國內的武裝衝突中甚為積極，如為緬甸政府在羅興亞人種族衝突的若開邦提供技術援助，又為中央政府與若開軍就釋放大選期間被綁架的民盟國會議員從中斡旋，最終得以暫時停火。

本來在軍政府2011年釋放昂山素姬及進行改革開放後，緬甸能突破昔日被西方孤立的困局，跟其他東盟國家一樣在中美之間大行平衡外交，以防緬甸被中國日益強大的經濟實力吞噬。2012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及國務卿希拉里歷史性訪緬，大幅提升緬甸的國際形象之餘，亦為之注入無窮的新商機。不過後來若開邦局勢惡化，昂山素姬在羅興亞人問題上的強硬立場，甚至在荷蘭海牙國際法院上否認對羅興亞人的種族清洗指控並辯稱為反恐行動，也招致國際社會的強烈反感，使其在外交上失去了平衡，也令其最終在與軍方的博弈中失去了槓杆作用。昂山素姬昔日的「民主女神」光環褪色，即使其現時再被遭軟禁，所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同情亦已不可同日而語。

東盟取態備受關注

至於美國縱然在此場政變中表態支持昂山素姬，但其可採取的反制措施根本不多。對軍方人員實施制裁，早在特朗普在羅興亞人人道危機時已曾用過。而且再次如迫使緬甸孤立如2011年前般，只會令之更加倒向中國，使得其欲拉攏緬甸牽制北京的戰略上進退維谷。更有華府中人愈來愈質疑制裁的成效，指由於北京對外大撒幣的政策，使得華府對獨裁國家的制裁成效愈來愈少，皆因如伊朗、委內瑞拉等即使受西方制裁仍可轉移跟中國交易，而緬甸軍方失去西方支持反而可能更需依賴北京，結果很可能得不償失。不過儘管華府可向緬方施壓的措施不多，但以昂山素姬在緬甸國內的崇高地位，軍方奪權後能否擺平國內民盟支持者的反對聲音，亦是難以預料。

緬甸民眾為突破軍方封鎖Facebook、WhatsApp等應用程式紛紛轉用Bridgefy，三日內更下載逾100萬次，與近年其他國家不少抗爭處境相似。而數十間醫院員工罷工，戴上紅絲帶並舉起三隻手指，正是仿效鄰國泰國示威者。近年多國民主逆潮下各地抗爭者互相串連，如港台泰網民組成的「奶茶聯盟」亦共同擁有明顯疑中情緒。泰國人亦將針對目標從軍方轉移至中資興建的湄公河瀾滄江水壩，背後憂慮亦與緬甸人反對密松大壩類似。加上馬來西亞叫停中資參與的星馬高鐵、越南趨向華府靠攏，緬甸軍政府會否鐵板一塊值得外界關注。東盟周一（1日）發聲明呼籲緬甸透過對話解決問題，其對是次政變會否有更強烈立場，或影響中美在緬甸以及整個東南亞的大博弈，拜登下一步棋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