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會否步英鎊後塵失落霸權地位?
外匯市場上月波動不斷,世界主要貨幣兌美元的匯價均見上揚,而美元因國債收益率下跌和經濟前景未明而遭大幅拋售。美元貶值的勢頭不單是供過於求的結果,而是投資者對美國疫情的走向,以至聯儲局的財政政策效用未明,才使人們對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大失信心。然而,當勉強維持美元的地位須付出極大的政治和經濟代價時,放棄霸權亦不失為是個兩害取其輕的方案。
環球外匯市場上月出現「斯人獨憔悴」的現象。一方面,歐元匯價漲幅創下十年來最高、英鎊亦錄得1990年來最佳的同月表現,而瑞典克朗、日元等其他主要貨幣兌美元的匯價均見上揚。另一方面,美元兌對其他貨幣的匯率卻在上月下跌4.4%,創下十年來最大的單月跌幅。雖然美元大瀉之因,近因是該國第二季GDP創下1940年以來的最大跌幅,以及疫情未見回穩,但更深層是國際投資者開始顧慮,美國的國力有否能力繼續支撐其貨幣的環球地位。
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
二戰後《布雷頓森林協定》確立美元成為國際貨幣體系的主角,美元獨步天下的地位雖然有助將華府的影響力伸延全球,惟此並非毫無成本。由於美元的主導地位,是衍生於各國政府和商界對儲備貨幣的需求,資金大舉流入美國時,不但將會推升其匯價,同時亦會使經常賬赤字擴大,相形見絀。換句話,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儘管可吸納各地的過剩資本,但怎樣嚥下才是華府一直忽視的問題。
首先,大量資本流入美國,並不一定會經金融市場流出實體經濟,反而大多只會停留於金融市場。在中國和其他新興經濟體的快速成長下,美國佔全球經濟的份額相對縮小,使至美國經濟的增長,無法追上資本流入的速度。這不但使金融市場的表現,完全脫離實體經濟的增長,更會間接推高美國的資產價格,加大貧富差距,為社會增添不穩因素。
其次,大量國際資本流入亦使美元匯率被人為地推高,削弱國內製造業的競爭力。據IMF上月中估算,美元的匯價約被高估6%至12%,雖然被高估的貨幣意味着美國可享受更廉價的入口商品,但同時亦會削弱製造業的競爭力,且使多個工種已轉移到海地,這亦可說是消費者之得是建基於生產者之失,惟後者卻是要 「鐵鏽帶」(Rust belt),如威斯康星州、伊利諾伊州等傳統工業區不成比例地承擔。這亦可解釋特朗普在2016年,為何可藉着幾句簡單、空洞的口號,便能在「鐵鏽帶」喚醒民眾對經濟現況的憤怨,並轉化為入主白宮的選票。
美元霸權如葵花寶典
可是,美國亦不是史上擁有幸福煩惱的國家。從19世紀中葉至一戰為止,英國不但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債權國,英鎊亦是國際貿易融資的主要工具,地位猶如當下的美元,但隨着在20世紀初英國的製造業競爭力被其他國家追上,加上戰爭耗費不菲,在金本位的制度下,黃金不斷被轉移到國外,迫使倫敦須在一戰期間暫停金本位制度,使英鎊的信譽大削。戰後英國雖然為重振投資者的信心,在1925年恢復金本位制度,但工業出口早已返魂乏術,經濟無法繼續支撐起英鎊被高估的價值,迫使企業須反過來削減工資,誘發失業率飆升。最終迫使英國在1931年一片經濟混亂下,決定永久放棄金本位制,英鎊霸權壽終正寢。
儘管金本位制度早在1971年已被美國前總統尼克遜廢除,使至華府沒有黃金外流的煩惱,但如英鎊退場的漸進歷史,美元的衰弱亦漸見其軌跡。不論是金本位還是「無錨貨幣」,投資者視一國貨幣為國際儲備貨幣,至少取決於三點,一是發行國在全球貿易所佔的比率;二是發行國穩定的政經制度,不會令貨幣一夜淪為廢紙;三是穩定的貨幣幣值,而這三個環環相扣的因素,卻無一不受華府的貨幣政策影響。問題是,當下美國國力已非今非昔比,使至維持美元霸權的代價,大多都會築建於國內的經濟不平等和政治兩極化,情況猶如練成葵花寶典前,須引刀自宮,故不論誰會在11月大選後入主白宮,都不能忽視美元霸權這把雙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