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抗疫成效與政治體制的迷思
俄羅斯的確診數字位列全球第三,但總統普京接受訪問時,認為該國政治體制的優點可令聯邦及地方合作抗疫,不會像美國發生兩黨之爭,影響抗疫工作,故損失較少。然而,普京的觀點過度簡化政體與防疫效率的因果關係,更忽略影響防疫決策和成效的關鍵因素。
截至6月15日,俄羅斯確診新冠肺炎的人數為52萬8千多人,近7千人病歿。從病毒的感染曲線看來,俄羅斯在4月漸見確診數字飛升,其增幅踏入5月高峰期後,已漸呈現平穩回落趨勢,故對照另外兩大受新冠肺炎重創的國家——美國和巴西,俄羅斯在圍堵病毒的成效無疑略佳。
普京:美國政黨利益凌駕社會
普京能在一個月時間壓低感染曲線,自有其值得自誇之處。普京接受國家電視台訪問時,不但說俄羅斯正從冠狀病毒危機中「自信地」崛起,與美國形成鮮明對比,更反指美國總統特朗普為疫情所作的努力,因兩黨政治爭吵而受阻。普京繼說,美國現有的是「一個黨的利益,置於整個社會利益和人民利益之上的問題」。
不過在自滿的言論背後,新冠肺炎對普京的政治生涯影響亦不容忽略。作為蘇聯解體後唯一能為俄羅斯帶來穩定和經濟發展的強人領袖,普京的民意從來就不能與西方領袖的指標相題並論。回望普京在位廿載餘,其民望低點在2008年金融危機時亦有6成3,而最高點則為2014年時吞併克里米亞時的88%。然而,據列瓦達中心(Levada Center)的民調顯示,自新冠肺炎於2月傳入國境,即使普京在防疫工程上與地方官員保持距離,明哲保身,其支持度亦由2月的69%,緩緩下跌至4月的歷史低位59%,連帶其公投大計亦遇上挑戰,故普京的言論帶有公關考量亦不出為奇。
可是,若認真檢視普京的觀點,便會發現政治政體與防疫成效,其實難以論證。理論上,俄羅斯與美國一樣,因疆土遼闊不易管理,故在政體設計上,兩國皆是以聯邦制作為國家權力結構的形式,即各省份加入聯邦後,各政治實體已沒有絕對獨立的主權,但仍可保有自己的法律,只須把外交、軍事等部分權力讓渡至聯邦政府。縱然普京上台後,俄羅斯的州長選舉已由地方選舉,改成聯邦總統提名和地方議會表決,使至美俄兩國的中央—地方關係權力不盡相同,但理論上兩國仍是聯邦制的例子。因此,普京所批的制度優劣,應是政黨之爭隱含的民主與威權二元討論。
民主國家不能做好?
雖然以民主和權威作為政體分類有其粗疏之處,但這作為平日常用的的政體表述,亦非全無參考價值。新冠肺炎爆發初期,不少行民主制的西方國家,如意大利、英國和西班牙陷入兵荒馬亂,不但在封城決策上遲疑未決,更無法以雷厲風行的手段,阻止民眾外出,減慢病毒擴散。相比之下,俄羅斯由對中國封關,以至推行社交距離等措施,無疑是因較少政治阻礙,而反應較快。不過從韓國與伊朗的防疫經驗比照可見,上述的判斷亦未免過分簡化。韓國在文在寅帶領下,其民主制不但未見拖着防疫工作的後腿,反而更成為亞太區的成功範本,首爾不但願意打破市場規律,出手統籌口罩供應,更反過來出口病毒檢測試劑盒予美國;反之伊朗作為威權國家,初期的防疫措施不僅被批為「佛系」,更遲遲未有民眾的限制社交距離,令伊朗成為阿拉伯地區爆發的源頭,故政體與防疫成效的關係實非明顯。
其實民主制度本身是個好東西,只是部分政客不負責任,才會流於黨爭,甚或因經濟而置民眾生死於不顧。說到底,這不是政治體制的優劣問題,而是政府有否決心解決疫情,甚至治理效率的問題。韓國的例子便說明了,他們的政府及社會都有決心要戰勝疫情。
最後,普京還犯了一個數學的疏漏,即總人口與確診個案的正比關係。縱然美國的確診數目為全球之最,數目逾2百萬人,但畢竟美國總人口高達3億多,故公允的指標應是「每百萬人的確診人數」。據世衛統計,美國每百萬感染新冠肺炎的數字為6,141宗,比卡塔爾(27,218宗)、聖馬力諾(20,441宗)、梵蒂岡(14,545宗)、安道爾(11,078宗)等國較少,位列全球12,雖然排名不佳,但亦非算是最差。因此,討論政體與防疫成效的因果關係,其複雜程度好比政體與經濟發展速度的關係,難有公論,但至少亦不能將一地的醫療系統承載力和質素、公眾的衛生和自律意識、城市化規模、國際關係、乃至宗教信仰等直接影響防疫等因素抽空,擱置不談,否則這只是穿鑿附會的政治文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