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福島直擊・二次傷害｜漁民反排水憂生計再清零 米農稱無影響
福島核廢水最快周四（24日）排放，在太平洋附近國家引起很大爭議，中國及香港政府更表明會即使擴大禁止進口食品的範圍。《香港01》記者親身到日本福島，訪問當地漁民、農民、學者，直擊持份者對排水的看法。
排核廢水，對當地漁業造成最直接的影響，福島漁民小野春雄強烈反對，直指核災對漁業衝擊巨大，至近年才開始有好轉，擔心排水後又再無人買福島海產，質疑為何國家要無辜的福島人民付出代價。漁業協會亦斥日本政府沒有遵守和業界的承諾。
不過種米的農民就有不同看法，排水對他影響不大，別無他法下不反對排水。
記者、攝影：李穎霖、梁祖饒 日本福島直擊
福島核廢水・專頁｜01日本直擊排水爭議 緊貼最新進展及反制措施
首相周日視察 最快明日決定排水時間
日本311大地震過去12年，地震及海嘯引發的核災仍未完結。福島第一核電廠用來冷卻核反應堆而受污染海水，現時已儲了130萬噸，超過1,000個大型水缸，相當於500個標準泳池。
日本政府於2014年起，研究核廢水的處理方案，2021年內閣通過排水方案，到今年7月通過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評估。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周日（8月20日）到核電廠視察，最快在周二（22日）決定排水時間，最快周四（24日）排放。
71歲漁民：絕對反對
「絕對反對。排放核廢水出海，我是絕對反對的。」71歲的福島漁民小野春雄堅定地說。他所在的位置是距離福島第一核電廠57公里的新地町釣師濱漁港，這天早上6時，他出海捕魚回來，坐在他的漁船「觀音號」上，回應着記者的提問。
小野春雄指，自2017年前起，已多次在公聽會及其他場合，表達反對排放核廢水出海的立場，又指當地有很多人亦反對計劃，但未料2021年，日本內閣會議仍然通過了排海的方案。「那樣很奇怪吧？我們明明不接受排水，不知道是誰擅自決定把它排進海裏，兩年前整個過程都很奇怪。」
「媽媽會買回去給孩子吃嗎？」
根據東京電力的說法，核廢水經過ALPS（多核種除去設備）系統淨化後，可以去除鍶、銫、鈷等60多種放射性物質，但唯獨氫的同位素「氚」，以現今的技術，無法在水份子中去除。
這些含有氚的「處理水」，將會稀釋到世衛安全標準上限的七分一，日方指排出大海好安全，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今年7月發表報告亦認為，這個計劃符合國際安全標準，對人類和環境影響「微不足道」。
不過，這些說法未能說服小野。他認為，長久下去氚會累積在人體中破壞DNA，「這樣的話就沒有人會吃魚吧？福島的年輕媽媽會買回去給孩子吃嗎？」
參加「試驗操業」捕魚 嚴格監察輻射量
在福島捕漁超過半世紀的小野春雄，在2011年311大地震後，因福島第一核電廠洩漏輻射的問題，需停工一年。之後，當地的漁業協會自行建構名為「試驗操業」的實驗框架，讓當地的漁民慢慢重新開始捕魚，出海日數、可以捕撈的魚種都有限制，並會監察漁獲的輻射量，一有超標，該魚種就不可以賣，要重新加強監察。小野亦有參加試驗計劃。
雖然試驗計劃嚴謹，但小野憶述，災後不久，福島水產的聲譽嚴重受損，連香港人熟悉的東京的築地市場，都說不要福島的魚。經過12年的努力，福島的魚銷量和價格到近年終有點好轉，他指部份漁獲的價格上升三至五倍：「這是奇蹟，是我們努力的成果。」
現時漁民每個月可以出海10次，多一次、少一次都不行。記者到訪的這一天，是小野春雄8月第二次出海，當日漁獲大約賣到20萬日圓（即約11,200港元），拍賣漁獲時，亦隱約見到他臉上滿足的神情。
「國家為何要我們付出代價」
「我作為漁民有一份驕傲，但賣不出去，我真的很失望。世界上沒有其他地方的魚，比福島的更好吃了。」小野說，正因為這個理由，即使災後魚價下跌，他仍堅持重回漁夫的崗位。不過，排水之後，他擔心這一切或者要推倒重來。食物安全是消費者重視的一環，他認為排放核廢水後，客人擔心福島魚的安全性，就不會再回頭：「這樣說雖然對中國不太好，但即使中國的蔬菜很便宜，日本產的就算貴十倍，我還是會買日本的。這是相同的道理。」
人的生活離不開海洋，對小野來說，海洋是賜予人類恩惠的寶物。他形容現時國家的行為是「失控」，他正為了下一代，制止這件事。
拼命工作就能賺到錢，小野說這是漁民們努力工作的目標：「現在國家在做的事就是把我們的目標拿走，連同夢想和希望都拿走。福島縣的人明明沒有做壞事，國家為何要我們付出代價？」
福島「築地」斥政府違反承諾
小野春雄並不是唯一反對排放核廢水出海的漁民。事實上，全日本多個漁業協會都曾向政府表達反對。
位於福島縣南部磐城市的小名濱魚市場，以水產批發聞名，旁邊亦有個類似東京築地的海鮮市場，供遊客可以買水產，或即場入餐廳享受美食，是當地相當受歡迎的景點。
在這個漁港的小名濱機船底曳網漁業協同組合，理事柳內孝之指，日本政府本來向當地漁民承諾，未得到他們的理解前，不會排水，但政府沒有遵守諾言：漁業和水產業關聯人士不禁認為，政府沒有信守承諾而出現不信任感。」
311災後，福島的水產名聲一落千丈，柳內孝之指，當時不太能賣出魚。雖然影響隨時間漸漸減少，但福島人要如何取回水產市場佔比，仍然是一個很大的課題。
根據福島縣廳的數據，去年福島縣的漁獲超過12000噸，但亦只是地震及核災發生前的三成；賣魚收益亦不足災前的四成，大約是40.7億日圓（約2.2億港元）。
有輻射證明書可入口香港 惟僅少量
福島的水產現時有輻射證明書，仍可以入口香港。雖然香港都很少入口，但排核廢水後，可能有更多地方會禁止福島水產入口，或者不敢食。「特別是中國和香港，佔了（出口）非常之大的比例，現在的情況下，漁業者和水產業界的收入也有可能大幅減少。」柳內孝之說，漁民會繼續捕魚，但水產是否仍為消費者所接受，是很大的問題，他擔心聲譽受損的問題會再惡化。
漁業對排水表達了強烈擔憂，當地的農民起初亦對排水表達了擔憂。記者曾聯絡一個福島的農業協會，對方婉拒訪問，但指近年經政府和東電長時間說明淨化技術，已經理解安全性，但知道仍有農物會擔心農產品聲譽受損。
米農：政府挖走輻射泥土 還原農地
福島縣浪江町距離核電廠八公里的地方，有16公頃的農田，是屬於農民阿部仁一的。311後，他離開家園避難五年，最後還是回到家鄉耕種，現時正栽種稻米和洋蔥：「在避難期間，我也忘記不了黃金色的稻穗在秋風之中，像波浪般搖曳的景象。」
阿部仁一的農田，表層有五厘米的土壤，在災後受到輻射污染，日本政府挖走了受污染的泥土後，再從山上挖來五厘米泥土補回到田裏，還原農地。
阿部仁一指，災後福島米的聲譽受損，但近年已有好轉，大米價格和其他地方的差不多一樣。雖然價格仍比災前低，但阿部認為主因是日本大米過剩，現時將四成的收穫售予間用米製作環保生物塑膠的公司，製作餐具和容器。
排水對種米無影響 非贊成、只能觀望
對於日本政府即將排放核廢水指，阿部並沒有如漁民般擔心。他指農民主要使用來自河流和大壩的水種田，相信排放污水對種植大米沒有影響。「雖然不能說是贊成排水，可以的話也想有別的方法處理。我認為這是一個難題，只能觀望結果。」阿部說。
漁民強烈反對，但有農民就認為無問題，對自己沒有影響。排水的爭拗點，是否只在於科學問題？有學者、福島的復興委員認為，事件已經超越了科學，是社會、政治、甚至外交的問題。（詳見另稿）
福島核廢水・專頁｜01日本直擊排水爭議 緊貼最新進展及反制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