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全班都是學霸!脫離高壓教育10年 有人財務自由有人變得反叛

撰文: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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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八月,一個名為「同學盲盒」的系列視頻在網上爆火。博主輝子在高中畢業十年之際,隨機在畢業照上打靶,射中誰,就去見誰。並記錄下他們的現狀。

輝子畢業於遼寧省本溪高中的奧賽班,學霸雲集。班上倒數第二的同學都考上了985,現在的脱口秀演員李雪琴、連續兩年考了遼寧省文科狀元的劉丁寧,都是他的同學。自認在班上成績中等的他,也考上了名校北京師範大學。十年之後,這群「高考考得最好的一批人」各自成長。有人賺大錢開豪車,有人在象牙塔裏迎來遲到的叛逆期,也有人回到家鄉過上了平靜的生活。……我們和輝子聊了聊,開「盲盒」的過程和背後的故事。

編輯:周天澄 責編:倪楚嬌

「同學盲盒」一開,輝子幾夜之間漲了百萬粉。這個全員學霸的班級,幾乎每個人都考上了國內的頂尖高校。而畢業十年之後,他們也都即將進入三十歲,人生的面貌變得更加複雜和多樣起來。

輝子發起的「同學盲盒」,讓他與很多久未重逢的同學再遇:(按圖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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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每個視頻都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但是其實我真正和他們見面的時間,短則半天,長則三天,不會設置甚麼特意的活動、場合,就是跟着他們日常生活的狀態走。」輝子説。

‍其中魏新元是最接近世俗標準裏「學霸精英」畫像的人。

當年他高考考入了全省前十,唸的港大金融系,畢業後就開始做私募基金,管理過近億資金。10年未見,輝子想象他是「西裝革履,搖晃紅酒杯」的精英形象。結果門一開,他穿着隨便的背心、短褲,身上不見甚麼名牌。

他身上存在太多反差。

比如和很多成功人士一樣,他每天雷打不動要跑步十公里,但是跑步的同時也在手機上打撲克。

自己創業後,他常年搬家、出差,走過大半個中國。除了出差時開的是瑪莎拉蒂,其他也沒有甚麼不同,吃最簡單的食堂,甚至服務站餿掉的包子。

錢給了他很大的底氣,已經接近財務自由的他説:「如果我現在原地退休,攢點錢也能夠了。」他也終於買到了「只有在QQ空間搶車位遊戲裏才見過的豪車」。但他也經歷過2018年的行業衝擊,當時許多股票腰斬。「經常睡不着覺。做這行沒有不焦慮的,已經學會了與失眠共存。」

目前他的日常就是,無論多累,回到家、酒店時,他都會打開電腦繼續工作,「飽受了心靈的摧殘,回來第一件事還是查看公司的情況,看有沒有把損失的錢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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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另一個好學生小睿,在接近三十歲的時候,迎來了自己的叛逆期。高中時小睿是最乖巧的一個,考入北大法學院,在北大一待就是十年,現在仍然在北大讀博,據瞭解也是唯一一個還在讀書的同學。十年後再出現時,他手臂上貼着大面積的紋身貼,脖子上掛着大金鍊子,最近的新愛好是做美甲,還拉着輝子一起去做。他一度不知道自己要做甚麼,還因此延畢了一年。在別人眼裏,他最應該走的路就是博士畢業後找教職,當大學老師。但他慢慢覺得這條路似乎並不適合自己。還有那種待在象牙塔裏「被落下」的感覺。在北大吃了十年相同的飯、走了十年相同的路,他覺得「身邊已經沒有朋友了,很難再認識新的人」。

同齡人陸續畢業、工作、買房結婚生子,進入穩定的生活軌道。他感到着急,但這些事兒好像也不是他喜歡的。

「從小到大,很多不開心,是因為那些『應該做的事兒』,都是別人想讓你做的。但這個事兒你開不開心,最後是你自己去承受的……自由對我非常重要。」

相比在甚麼都沒想好的狀態進入現實社會,他覺得,讀博士仍然是很好的一條路。如果順利的話,他會在今年畢業。

現在的他每天在學術之餘嘗試各種各樣的新鮮事物,看小說、打遊戲、彈結他,作為生活的調味劑。他還在考慮去美院再讀個研,實現小時候的理想。

輝子最著名的同學,就是那個講脱口秀的李雪琴。

輝子跟拍了李雪琴一整天的工作。從早上開始,她一邊化妝一邊打盹兒。她説自己經常在化妝的時候睡着,「有時候一大早起來,真睏,根本控制不住。像我高中地理課那會兒,再努力剋制睏意,一睜眼都已經下課了。」

參加完一天的活動錄製,天已經黑了。他們沿着湘江散步,聊得更多的還是往事。

他們自嘲是「小鎮做題家」,高中三年的全部生活圍繞考試展開,靠《鬥破蒼穹》這樣的網文提振精神,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通過高考離開家鄉的小城。李雪琴去參加北大的自主招生,一開口老師就被她的濃重東北腔逗樂。

現在的她多次以「北大才女」的標籤出圈。論及理想,還是沒有片刻猶豫:還是有一個作家夢,一個關於嚴肅文學的作家夢。但她也自我懷疑,「我寫這個有用嗎、夠好嗎,我寫的有意義嗎,真的值得被大家看到嗎?」

隨着走紅,逐漸被公眾所知的,是她的喜劇人外表下有一顆敏感的內心。她多次借脱口秀段子講述自己對家鄉的情感、自己的戀愛腦、自己在大城市的生活狀態,她像大多數普通的年輕人一樣,也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壓力。‍‍‍‍‍‍‍‍‍‍‍‍‍‍‍‍‍‍‍‍‍‍‍‍‍‍

28歲的李雪琴鬆散地趴在桌子上,她説:「總聽別人説過了30歲人就會變得鬆弛,我現在特別期待30歲,我期待30歲的生日一過,蠟燭一吹我眼睛一睜開,一下子人就鬆弛下來了。」

已經「消失」的同學也在這次被打撈了出來。

有一個叫阿舒的女生,從高中畢業後,10年的時間和所有人都失去了聯繫,同學聚會一次都沒有參加過,從來不發也不看朋友圈。

輝子是她十年裏第一次見到高中同學。當他提及其他同學的近況,她都會露出驚訝的神色,輝子説她「好像活在桃花源裏的人」。

她全程都在燦爛地笑。解釋為什麼消失時她笑着説:「我覺得你們考太好了,我特別嫉妒你們,我是不是咱們班唯一一個留在家鄉振興東北的?」講到自己的婚姻時又説,「是不是只有我結婚了呀……我以為我這樣不學無術的才早早結婚呢。」

她高考考得不算理想,考上了一所雙非財經類重點院校。大學四年,她因此過得頗為擰巴,直到讀研後才慢慢變得鬆弛下來。

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喜歡去海邊坐着,這是她從高中就有的習慣。這對十年沒見的朋友坐在海邊聊起過去的事情。

她説,高中的時候總是自卑,覺得身邊的同學都有思想、有目標,自己卻好像一個小孩。如今說是已經釋然,還是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如別人。

現在,她在大連的一家事業單位當老師,生活穩定規律,每天十點準時睡覺,和丈夫感情甜蜜,「比戀愛時更加開心,每天看到他就覺得特別開心。」輝子問她現在的願望,她説「希望能和我對象好好的。」

輝子問起她是不是會參加下一次的同學聚會時,她第一反應卻還是「不去」,說完又是一陣笑。或許這個答案,要等下一次聚會時才能真正被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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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同學走的道路,從多年前已經埋下了伏筆。

萬萬從高中起就已經是文藝積極分子,充滿創意,個性飛揚。他自稱是「高中最大的黑粉」,在高壓的管理下生活三年大大壓抑了他的天性。他數學不好,成績在班上普通,在老師眼裏毫無存在感。當他以高分通過了自主招生的時候,老師問他:「你家裏塞了多少錢?」

提起這一段,仍然讓他覺得屈辱。

高中畢業後,他考上傳媒大學,先後進入了不同的大廠做綜藝。他和大多數的高中同學都失去了聯繫,因為不願過多回憶高中那段生活。

今年2月,他被裁員。他不沮喪,反而如蒙大赦,開心得「差點回家放鞭炮」。

被裁員前,他早已經在計劃離開。大企業雖然帶來了好的資源、高的平台,但是枯坐辦公室加班、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仍然不是他想要的。

「我一直都很渴望自由,我現在非常確定,我不是討厭工作,但是我討厭上班。」現在的他,同時在開網店、錄播客、接綜藝項目,忙得不可開交。生活越來越像他所期待的樣子。

視頻的最後他們一起去了一個小型的兒童樂園,萬萬玩滑梯玩得不亦樂乎。輝子總結這次見面:「有些鳥是關不住的,因為他們的羽翼太過於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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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輝子的自述:

01 好久不見

我高中就算是人緣好的,愛嘮嗑,愛逗悶子。但過去十年,確實聯繫逐漸稀薄,很多同學已經完全不知道在做甚麼,或是只能道聽途説到一些隻言片語。如今是高中畢業整整十年,我因此萌生了去見見他們的念頭。

有人說我「多年不見的同學一約就能約出來」很厲害,其實發出邀請的時候也有忐忑的心情。而且也有過被拒絕的經歷,對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打擾;答應見面的那些,很多也對其他同學的現狀感到好奇,我成了一個聯通這些信息的渠道。

好久不見後的初見,有些是有點尷尬。

比如留在大連的那位同學阿舒,高中畢業照上,她胖胖的,很可愛,現在她瘦了40斤,從裏到外都不一樣了。聲音還是熟悉的聲音,人卻有點對不上號了。後來說着話、聊着天,慢慢地那種昔日同窗的感覺就會回來。

要說哪些人是我見了比較意外的,可能還是北大博士小睿吧,不過對於我們這樣從小都在符合家長老師、社會規則期許的好孩子來説,遲到的叛逆期或許好過從來沒有叛逆期。

我最近還拍了一位同學也是有點意料之外,高中的時候用她的話說是「小透明」,特別社恐,我們也是高考考上同一所大學以後才熟絡起來。現在她在知名的律所工作,是國貿地段光鮮亮麗的白領,已經變成了一個特別開朗健談的人,用她自己的話説,「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真的和記憶中不太一樣了。

視頻拍到現在,最大的感受可以説是「變了又沒變」。

沒變的是一些高中已經能看出的性格底色,變了的當然是客觀的那些工作、收入等等。不過平心而論,每個人的生活狀態都還不錯。‍

02 「小鎮做題家」的三年

評論區有很多留言,比如「原來這些名校學霸們也有這麼多的煩惱」云云。我拍這期視頻的初衷其實也是想展現一下,我們這些「小鎮做題家」們的人生能夠通過「做題」去往甚麼方向?

我要先解釋一下,「高考倒數第二也上了985」是沒錯,很多人猜測是不是沒上985的就是我們班倒數第一。不是這樣的,高考結果和招分、志願填報、學校地域都有關係。但總而言之,我們班確實人人都上了好大學。

我的高中母校是衡水模式,聚集了全省各地考來的尖子生,我們又是奧賽班,學生都是優中選優,學校的各種限制和管束是非常嚴苛的。

比如我們的眼鏡鏡框是不能有黑色以外的顏色的;帶手機、戀愛這些是絕對不允許的;男生和女生的頭髮長度精確到釐米,是真的會嚴格檢查。各種各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被管束,比如筆掉在地上,撿筆的時間稍長,都會被批評。

有些人的痛苦是比較外化的,有甚麼考砸了剪自己的頭髮、用紙條把自己的耳朵貼起來以隔絕聲音種種。

但更多人都是默默消化這種痛苦,加上那樣一個逼着你互相競爭的氣氛,大家那時候都很少講到「其實我挺痛苦的」。反而是這次十年後再見面,有機會可以敞開來聊聊這些事兒。追溯一下的話,很多人的現狀其實都受到那個時期的影響。

像萬萬這種充滿創造力的人,在這樣的限制下其實是非常不快樂的。他那時候是我們班上的文藝骨幹,那時候我們僅有的娛樂就是利用課間的一點點時間來排一個班會,這麼有限的條件下,我們都能把班會辦得特別有趣,隔壁班的老師同學都來看。

他在被壓抑了三年之後,幾乎是加倍地迎來一種釋放。我們一直是比較親近的朋友,所以知道他進入大學以後一路特別積極地做學生工作,參與各種各樣的活動,結交很多的新朋友。之後進入大企業,做一些很大的項目,執行力和能力都變得越來越強。從視頻裏你也能感受到他現在那種自洽的狀態。

我們班還有末位淘汰制,大考最後一名的同學會被「驅逐」,其他班的第一名會補位進來。我還記得那個場景,老師在上面宣讀完成績名次,然後走到某個同學面前敲敲課桌,示意「你該走了」,這個心理壓力真的超級大。那三年的生活裏,分數就是一切,所以有很多人或多或少都被高考困住了。

即使現在十年過去,還會反覆去想「如果我當時考得更好一點,現在一切會不會更好」或者「如果我當時哪裏做對了,是不是就能上北大了。」

高中的3年,我做了一些小規模的反抗和宣泄,很有限,比如把頭髮故意剪得亂些、或是談戀愛。

我在視頻裏説到,那段短暫的初戀讓我們的成績都直線下滑,我最差考過倒數第二,當時我已經完全無心學習,但是我還記得媽媽的痛苦。

在東北小城的一個普通家庭,好好學習、高考對父母來説幾乎是唯一的正道了,尤其我又從小都是最優秀的孩子。因為覺得對不起媽媽,我把成績往回攆了攆,最後考上北師大,也算是對所有人都算有交代的結果。

大學之後我就開始玩——社團、學生會、各種活動,很多超級中學出來的孩子,唸高中的時候都早就玩過了,我們那時候哪有?我大一的時候成績很一般,大學對我來説,實在是太好玩了。

大學之後我留學、回國、工作,現在北漂、租房,錯失過好的就業機會,遭遇過公司倒閉,開始嘗試自己做視頻,過的就是大多數北漂青年的生活。不過落户買房這些現實的主題因為太遙遠,反而不困擾我,在北京就這麼待着唄,待不下去就回去也行。

我心態一直很好,賺錢、買房、事業有成等等世俗的「成功標準」一直都不太困擾我。

雖然大家去的方向各不相同,但現在回想,好好讀書真的還是有用的。畢竟也有同學通過讀書財富自由了嘛。對於我們這些小鎮青年來説,高考已經是很多人能擁有的最公平的機會了。

當時還有一個想探討的小的主題,是關於學校和專業可以多大程度上影響一個人的未來?

前一陣子張雪峯關於填報志願的指導很火,我覺得這件事上見仁見智吧。很多人小時候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甚麼,有時候需要的就是最明確的指導。

但未來很難預測,有時候就算你選擇了最賺錢的熱門專業,這不是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將來可能也會痛苦。

我很佩服萬萬就是這一點。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對甚麼感興趣,想做甚麼,所以自己去報考了中傳電視編導專業的自主招生,儘管他最後的分數可以上更加知名的名校,他也完全對這條路沒有動搖過。

我其實也對編導類的專業感興趣、但當時沒有這樣強烈的自我意識,後來在大學學了一個純文科的專業。當然人生每一條路都有用,但還是會有些「走了彎路」的感覺。可能對很多人來說,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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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他們現在挺快樂的

這個系列火了之後,很多評論也很有意思。很多人都覺得,留在大連的阿舒是整個系列最幸福的人。

像我在阿舒的視頻結尾説:高考給我們最大的ptsd,就是萬事萬物都要比。比誰先登上山巔,比誰先消失不見。

阿舒多年來都為了高考結果介懷。但她早已把人人嚮往的大海,看了一遍又一遍了。

阿舒確實很幸福。不過這個「最幸福」裏可能也投射了一些網民自己的想法在裏面。可能大家都願意相信,選擇回到家鄉過平淡穩定的生活的「我」是最幸福的。

又比如系列裏出現了我的初戀,當天她的狀態確實不是很好,剛經歷了一些事兒,又很疲憊,所以很多人覺得她現在是不是很不快樂。這個事兒後來她還有發社交平台解釋,其實她現在過得也挺好的。

觀眾看視頻的時候,會傾向於用某一種狀態或者某一兩句話去判斷他的整個現狀,他們也確實沒有機會像我一樣和主人公長時間的連續地相處和聊天。只能説,「被誤解是表達者的宿命」吧。

至於大家都在期待的「新聞人物」劉丁寧,我傾向於不會在後續視頻裏出現,因為她很早就表示過,早年媒體的太多關注對她是有些困擾的。我也更希望能夠尊重她的意願,不打擾她現在平靜的生活。

迄今為止我去見到的大多數同學,到了現在這個人生階段,對於自己的興趣在哪,能力範圍在哪,未來能走到哪,我覺得大部分人心裏都清楚,都已經是自洽的狀態了,比剛工作那幾年肯定是要好得多。

高中同學是我關係最好的一群人了,大家一起經歷過高中的那三年,有一種僅有彼此才懂的互相理解。雖然大家已經生活狀態不同,但是能從每一個對方身上看到曾經的自己。對我來説,這才是重逢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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