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唔易做】3個SEN兒子各有成就 媽媽:學會放手讓他們飛!

撰文:梁蔚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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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女人。」暫且不理當中的父權意識,女伴應在後台默默支持。不知怎的,當我完成這個專訪時,卻浮現這樣的句子。
她,育有3名特殊教育需要(SEN)兒子:大仔是獨臂俠,天生沒有右手手掌,亦有語言發展遲緩的問題;二仔,患有「專注力失調及過度活躍症」,亦即現為人熟知的ADHD;三仔與大哥一樣,語言發展遲緩,6歲前無法與人溝通。
面對3名障礙重重的孩子,媽媽Maria選擇放棄工作,做個全職主婦。如今大仔Adrian Anantawan(殷兆基),30歲,成為國際知名的華裔小提琴家,亦在哈佛大學取得專業教學資格;二仔在以數學、電腦、工程學科聞名的滑鐵盧大學(University of Waterloo)畢業,成為工程師;三仔在規模最大及具影響力的公立大學,多倫多大學(University of Toronto)修讀音樂及SEN課程,畢業後全力投入SEN教育工作,為非洲聽障學童傳授知識。我想誰也會好奇,她的教養方法是……
攝影:陳嘉元

大仔Adrian 是次來港是為了與香港青少年管弦樂團、聖士提反書院附屬小學合唱團及三名自閉症患者合奏一個名為《非凡的禮物》音樂會​,媽媽亦同行來港欣賞並分享育兒之事。

3名SEN孩子中,大仔與三仔的語言發展遲緩問題,尚有補救的方法,可是ADHD,暫未能根治,只可以藥物控制,如今亦困擾着二仔。回想過往的SEN專題受訪的家長,為兒子披荊斬棘,如自身的障礙、別人的不理解、支援不足等,即使如何樂觀,笑容總牽出絲絲憂慮與疲態……

「Hello!」硬朗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一頭清爽的黑短髮中,帶點歲月痕跡,面容卻沒有絲毫疲態,開首便以燦爛的笑容迎接我:「不要『生外』,朋友也是這樣稱呼我,就叫我Auntie Mari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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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最喜歡Planning,Planning,Planning!但有時真係無得Plan,只好自己適應,你可以當是失望,也可以是機會。
媽媽Maria
她認為即使是沒有障礙的小朋友也要作多方嘗試,做錯才學會知識及技能。

「驚喜」第一波:大仔成獨臂俠

「驚喜!這肯定是一個驚喜!第一件事,你根本未知道有事,你見到BB只會覺得好開心;第二件事,就是醫生對你說,有少少事要講你知,那時才開始有點驚驚地。」直到第二天,媽媽Maria終於清醒點,所謂「識驚了」,知道孩子有缺陷了,可是,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孩子,反而是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她初為人母,更何況孩子天生有缺陷,怎樣也不能以自身的經驗作參照,更難以想像孩子將來面對的困難,惟一可做的事,便是見醫生和社工盡量了解情況。她說:「其實BB不停哭和食,你根本上無時間想其他問題,食才是初時最重要的事。」

你以為小朋友有問題,便加以保護,其實剛剛相反!他愈有事,愈要他自學,因為除了他自己,根本無人懂教他。其實他直覺上認為自己是可以做很多事,所以父母只需要在旁觀察他,按情況作出協助。
這是媽媽與大仔Adrian的合照,她說兒子年紀還小,根本不覺自己有何異常,快樂過每一天才是最重要。(受訪者提供)

看育兒秘笈愈擔心?不如放手學獨立

Maria最初看了不同的「教仔書」,最後卻決定放回書架內封存,「因為你發覺每個小朋友根本不一樣,反而愈睇愈擔心。」她認為當時Adrian其實不知道自己沒有手,因為他怎樣也找到解決的方法。Adrian兩三歲時,媽媽也不知道他如何獲得一個指甲鉗,他一隻手放在枱上,然後把指甲攝在指甲鉗內,用右臂代替手指,用力拍下去!

「身為媽媽,直覺上覺得要保護孩子,當時這樣的情況,你不理他有手還是沒有手,都會立即拿走,怕他受傷。後來我才發覺我做錯了,因為最多也是流點血、少少傷,這樣才會學懂自己指甲鉗,最後他很久才懂得自己處理。」

那綁鞋帶呢?原來媽媽初時也認為獨臂是做不了的,怎料當她在Adrian面前示範數次後,他自己研究並想到解決辦法。自此之後,她便明白做不到的原因不在於沒有手指,而是他根本不了解當中的原理,她明白父母總想為孩子想辦法,做錯才有機會學懂。她說:「若你完全不放手,孩子一做便曉,旅程中沒了步驟,反而得到更少。這都是Adrian教我的。」

一起玩,好過你擔心每天要教他學會什麼。與未來他有能力自己做好多事相比,今天應該學什麼好像變得微不足道。
我邀請兩母子合照時,不知怎的,已身經百戰的Adrian總是尷尬的笑着,這不自然的笑容逗得我們大笑起來。

「驚喜」浪接浪:二仔患有ADHD 三仔語言發展遲緩

二仔比大仔細3歲,三仔在二哥一年後出世,可想而知,其實媽媽要同時間湊3個SEN小朋友,而大仔和三仔的語言發展遲緩問題愈早診治愈能痊癒,因此重心自然傾向大仔和三仔。幸好,加拿大對SEN的支援較為完善,他們需要接受語言治療師以1對4的方式協助,上學時的老師也盡量協助,加上媽媽甚至前往學校幫忙照顧學生,讓老師能專注地助孩子上軌道,他們分別在3歲及6歲時漸漸懂說話、交流。

也是大仔Adrian兒時的照片,她問我不怕照片泛黃了嗎?我說這才是值得紀念啊,是珍貴的痕跡。

二仔呢?她回答:「他?心地好,運動好,好動,聰明,不用溫習也可考80分以上,但有ADHD,最後選擇讀工程。Don’t ask me why,Haha!」可是在生活上,很多時也不能集中,也處理不了簡單的事情,直至有天,二仔對媽媽說:「媽咪,我真係試過,但做不了,你又罵我,我真係覺得自己好無用。」那刻,Maria望住他,她終於明白看關於ADHD的書,知道藥有什麼副作用是好,但迫他跟着一些教程,卻帶來反效果。

由那時開始,她決定學懂放開,如不會收抬房間,便由它亂;一年不見3件褸,由他;一年買5部計數機,由他。二仔怕被標籤,因此不去看醫生,自然也得不到任何治療。但上大學後,ADHD令他不能集中上課,導致成績一落千丈,最後他說:「我真的要看一看醫生了,要食藥。」接受治療後,他努力讀書,社交生活也漸漸得到改善,「這都是他自己捱回來」。

你想愛他也沒問題,但有時真的要接受孩子的障礙。

無法根治 ADHD如何處理?

Maria的方法是教他懂得何時食藥,真的有需要時才吃。長期食用,會產生很多副作用,如影響心情,食慾,作息習慣,因此她認為要學習自己怎樣幫自己。雖然二仔曾向媽媽帶點抱怨地苦訴:「這些藥好易上癮,我寧願不吃,但讀書壓力大,可能自己真的會利用它。」這番話更令媽媽確信他懂得處理,不用太擔心。現時二仔投身社會,當壓力太大時會食藥,但回家後會成個崩潰及疲累,家人便會迴避讓他自己靜一靜。

你接唔接受,情況也是如此,你接受,便學會怎樣應付;不接受,根本開始不了。因此,我們因接受而變得樂觀。
有朋友曾問她放棄工作去湊仔,書不是白讀了嗎?她回應說,我的知識就是用來教導我3個兒子。

比Maria更樂觀的人

Maria是香港人,在港完成會考後便前往加拿大讀書,並在滑鐵盧大學畢業,其後與泰國藉的丈夫定居於加拿大。在訪談中,她每次也提及自己的固執,執著於找出屬於自己的解決方法,這令我想了解她的成長。

「你講我樂觀,可能是因為受媽媽影響,媽媽認為好多事不是一個problem,而是一個situation。」

她回憶說,「好彩媽媽不會迫我讀書,我最討厭默書,我根本無這樣的心情,所以我揀Science,讀書只要不太差,我接受到的分數便好。」當時要供4名子女讀大學已是難事,加上那個年代帶點重男輕女的思想,Maria是孻女,要出國讀書更十分困難。媽媽知道Maria在港發展也只會是中規中矩,倒不如向外走走,擴闊視野。她堅持考完會考,要知道自己在香港的程度,到加拿大讀書,是因為她認為那邊的制度比較適合自己的性格,不是死記死背。到了加拿大後,像是變了一個人,希望盡快獨立,生活及讀書的費用盡快由自己負責。Maria說:「媽媽對我影響非常非常之大,亦影響我怎樣教育小朋友。」

最後,我邀請Adrian與媽媽做些什麼來盡量忽略鏡頭的存在,他與小提琴獨照時自信滿滿的,一在媽媽身旁總有些腼腆。

當Adrian出生後,Maria的媽媽要來加拿大看看自己的孫仔時,Maria在電話中告訴媽媽要有心理準備,怎料她的第一反應是:「咁少事咋,你講到咁緊張,無左隻手啫,有咩咁驚,醫學咁好,現在要郁下手仔,可能第時有得醫呢。驚來做什麼?」於是,Maria的媽媽買了一個有鈴鈴的手鐲,讓他自己搖,至今成為Maria的珍藏之物。

Maria無私地分享往事,臨行前,我再次與她握手言謝,她笑說自己沒有女兒,只有3個兒子,希望可以輕輕一抱。曾聽說父母總想有個女兒在身旁,因為女兒長大後也比較體貼、「痴家」,她最後贈我一言:

Count your blessing, but not trage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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