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畫史│80年代科普動畫《黑貓隊長》為何成「童年陰影」？

【藝文編按】本文節錄自小野耕世《中國動畫中國美術電影發展史》，作者是日本資深漫畫家及評論家，本選節講述作者於八十年代到訪中國時，適逢拜會了製作動畫《黑貓隊長》的團隊，從而談起這套經典動畫的點滴。1984年上映的國產動畫《黑貓隊長》在當年風靡全國，極受歡迎，角色造型受到日本少女漫畫所影響。雖然是一套科普動畫，但這套動畫風格相較於現在的兒童動畫，在處理暴力內容上較為赤裸直白，這對那一代成長的人來說，是難忘的兒童回憶！

文革後，中國政府高舉「四個現代化」口號的開放政策，開始跟外國企業合營，1979年決定設立經濟特區。1986年4月清明節，我從香港前往其中一個特區——深圳。這裡有一間香港資本的翡翠動畫設計公司，於前一年開始運作。我跟香港的動畫師一塊去，這間公司位於深圳偏遠荒涼的地區，一棟剛建好的大廈內其中一層。它正在籌劃一部在香港拍攝，以孫悟空一家為主題的電視動畫。在這裡，意外地給我遇上了上海美影廠的游湧夫婦及畫家朱眠甫，他們作為技術指導來了這裡。聽說特偉（編按：中國漫畫家）和王樹忱（編按：中國動畫導演）早前也來過，因為《金猴降妖》的試映會在廣州、香港等地舉行。7月，我再從香港前往廣州，住在中山大學的專家樓。我參觀了珠江電影製片廠內四層高的動畫製作樓，這是由上海的美影廠、香港的時代藝術事業、珠江電影三方合資，剛在2月正式開業，包括原畫、動畫在內有100名員工。上海的美影廠經常有指導者駐場，負責動畫師的培育和承包工作。我拜訪時，他們正在處理美國電視動畫Sparky的試作版，以及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的系列動畫《黑貓警長》第三、四集的描線和上色。

《黑貓警長》於1984年放映，是一個嶄新的角色動畫系列，跟中國傳統的風格大相逕庭，帶點奇幻性和動作成份。第一集故事敘述一群老鼠搶掠村內的糧倉，黑貓警長、白貓班長和貓警隊等騎摩托車追擊。之後，警長他們被關在鐵籠內，警長大叫一聲，用神力拉開鐵籠的柱子逃了出來。他發射的子彈射過頭，但也能迅速回轉追捕老鼠，打掉老鼠一隻耳朵。動畫的流血場面令人驚嚇，音樂也宏亮有威勢，警長動不動就拔出手槍，那暴力描寫在中國動畫前所未有。編劇︰戴鐵郎；導演︰戴鐵郎、范馬迪。第二集故事敘述，一隻神秘的怪鳥掠食小猴等動物，貓警隊出動多架直升機圍捕。

黑貓警長的大眼睛內有幾個光源點，可說是受日本少女動畫的影響。貓警隊在每一集都有不同的裝備出現，按按電腦就能知曉一切，儼如一隊高科技警察。也有隊員騎著空中摩托車，在空中飛行的場面。由於電視播映的《鐵臂阿童木》人氣高漲，有聲音認為︰中國也可以製作阿童木這樣的動畫嘛！也因此而誕生了這系列動畫。在第一集給打掉耳朵的老鼠說︰「我去尋找吃貓的老鼠！」於是踏上旅途。其實，拘泥於僅僅讓老鼠演繹壞蛋角色是有限度的。第四集故事，通過新婚中的螳螂被殺事件，介紹了昆蟲的世界。這種荒唐無稽的手法，充滿動畫味兒。如能在細節地方更誇張、在暴力場面更荒謬古怪，將會讓人更加享受。譬如說，高速行走的車輛在急剎停時變形等等，可運用更多動畫的基本元素；而那嚴肅的貓警長，也不必時常威風凜凜、怒目示人，有時也可出現失敗的情節，表現人性的一面。這樣，動畫也許更能持續下去。

出版資料
書名｜中國動畫中國美術電影發展史
作者｜小野耕世 著、盧子英 編
翻譯｜馬宋芝
出版｜三聯書店（2021.07）

從廣州飛往上海，在美影廠，我詢問王樹忱觀眾對《黑貓警長》暴力成份的反應，他笑說沒有問題。在美影廠門前，「孫悟空編輯部」旁增加了「中國動畫學會」的門牌。1985年11月23日，中國動畫學會（CAA）成立，會長是特偉，總部設在美影廠內。

廣州那三方合資的動畫公司，香港一方希望早日獨立製作自己的作品，盡快培育動畫技術員。然而，美影廠一方認為，慢工出細貨才能製作出無與倫比的作品。來自香港的製片人心急如焚，每晚掛長途電話去上海追問。動畫師並非如他想像般一蹴而成，這意外地讓我窺探到，社會主義中國跟即將回歸的香港之間，對製作動畫這盤生意的取態迥然不同。於我來說，這是十分有意義的人生經驗。

1985年，林文肖和常光希聯合執導《夾子救鹿》，故事改編自雲南傳說。動畫的背景卓爾不凡，這樣精密細緻的工作，相信上海以外是做不來的。林文肖接著製作了小兔淘淘系列的短篇《不怕冷的大衣》， 1982年的短篇《回聲》，也是以淘淘為主角。

漫畫家韓羽，在1985年製作的《沒牙的老虎》中，負責人物和背景設計。這部以幼兒為對象的動畫，由冰子編劇、浦家祥執導。故事敘述為懲治欺負小動物的老虎，狐狸每天用小卡車給老虎送去朱古力、口香糖等，意圖令老虎蛀牙。一群愉快的動物們，是用粗線條繪畫的。繼《三個和尚》後，在《超級肥皂》和《新裝的門鈴》中，韓羽再度跟阿達合作。《超級肥皂》的故事敘述一個營銷手法高明的商人，推銷能把衣服洗得超級潔白的肥皂，人們趨之若鶩。結果，不管紅事白事，全城人皆素白衣飾。商人把肥皂全售出後，又推銷甚麼都可染的超級顏料，又再門庭若市。三個和尚也在這動畫中友情演出！遺憾的是，這部作品，是阿達的遺作。1987年2月16日，阿達因腦溢血在北京逝世，終年54歲。

（本文獲授權轉載，照片由三聯書店授權轉載，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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