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專訪】香港女人與台灣女生互換城市 一個舞台呈現兩城命運
香港人對台灣有不少情意結,經常幻想過台灣慢活的生活,如果你有機會到當地生活,情況會否一如你想像般美好?又或許一個台灣女子來香港生活,一定習慣不了香港的快節奏?《雙城紀失》講述香港和台南兩個城市的故事,香港中年女人到台南開咖啡館重過新生,而台南少女則來香港工作及談戀愛。先賣個關子,不知道你對台南和香港哪個故事更有興趣,在劇場中,必須從兩邊舞台二選一,兩邊觀眾看到不一樣的故事。
2015年,香港劇團「劇場空間」參加台南藝術節,演出《棋廿三》,和時任台南市長賴清德聊文藝發展,促成了《雙城紀失》的合作。上年《雙城紀失》在台南藝術節首演十分成功,今年凱旋回港,下星期在香港兆基創意書院演出。這個台港命運交纏的故事,不知道在香港上演,又會帶來什麼迴響。碰巧台灣編劇許正平和香港編劇張飛帆同時在港,正好與我們分享他們對兩地城市發展及個人人生機遇的看法。
張飛帆
香港舞台及電視編劇,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電影及電視系,現為劇場空間文本指導、楚城劇團創作總監、楚城文 化有限公司創辦人。 過去曾為不同劇團編寫舞台劇本,於2010年獲香港藝術發展局頒發「藝術新秀獎(戲劇)」。憑《暗香》獲得「第三十三屆青年文學獎」(戲劇組)冠軍;分別於2008年及2014年憑《難忘郁達夫》及《危樓》獲提名「香港小劇獎」最佳劇本;並憑《天上人渣》及《棋 廿三》獲提名「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劇本。
許正平
台灣中山大學中文系畢業,台北藝術大學戲劇所戲劇創作組碩士,目前就讀於台灣清華大學中文所博士班,並兼任中正大學、世新大學、國立戲曲學院講師。寫作文類橫跨劇本、小說、散文,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台灣文學獎等獎項。其中,較為港人認識的是電影劇本《盛夏光年》。
記者=記
張飛帆=張
許正平=許
記: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張:我寫的是香港中年女人到台南開咖啡館重過新生的故事,而正平老師寫的是台南少女來香港工作及談戀愛的故事。演出時,一個舞台中間有一幅牆,台港女主角分別獨立地演戲,觀眾也被分隔,兩邊互相看不到對方。通過跨媒體投影的方式,兩邊觀眾會看到不一樣的劇情。
記:兩位寫的故事發生地都是在你們不一定熟悉的地方,要怎樣寫?
張:不熟悉,所以寫出了到外地生活的感覺。我寫的是香港的女生去了台南,所以觀點是香港人第一次去台南的感覺,因為我也不太認識台南,與我的經驗一樣。第一次去台南,很多事情沒有想像過,如每一天聽見有飛機嗚嗚地響叫,原來是戰鬥機起飛,才知道台南機場是軍民共用的。
許:過去我自己來香港觀光,也沒有待很長的時間,那與在香港生活其實不一樣。一開始我寫女主角來到香港生活,挺困難的。為了更了解香港的生活習慣和文化,我們到對方的城市進行類似田野調查的過程。例如五月演出,我三月先到香港一趟,那時故事已大概成形,可是真正來到香港後,故事中的細節才更豐富。如那時去飛帆家看,才知道原來香港居住空間是真的很小。
張:每一次聽到你這樣說我都很難過。(眾笑)可是我家已經不小,六百呎,因為我有兩個小朋友,在香港人的角度,我的家挺大的,但相比台灣真的佷小。
記者:寫一個異地生活的劇本有何難度?
許:相較於香港,台南會比較陌生,因為大家去台灣,常去台北、花蓮,其實對台南人來說,香港是一個即使沒有去過,也很熟悉的地方。因為以我的年紀來說,一開始看港劇,後來看香港電影,香港的文化一直透過各式各樣的文學、大眾通俗文化影響我們。現在看韓、日劇,瘋日瘋韓,那個年代卻很瘋香港。我覺得對香港很熟悉,難免有刻板印象,但是帶了一定的基礎認識去寫香港。
寫的時候,希望融合香港,而不只是我想像中的香港,我把女主角塑造成不想出門、不太想面對外面世界的人,她寧願躲在自己的房間吃飯,直到認識男朋友,才打開心房走出去。我記得我與女演員一起來香港,一個禮拜後我跟她說,如果我來香港工作,我也很想工作完回家後就不出門了。因為走到哪裏都很擠,很難有自己的空間。家裏空間很小,也會覺得悠然自得。
這一次,香港觀眾看到我寫的台南女生在香港的故事,不知會怎樣想,我有點期待又很害怕。
張:我覺得很好,一個台灣人去香港看到的東西,跟一個香港人在香港看到的東西不一樣,因為正平老師寫到金魚街,他看到一個金魚在一個袋子,他覺得很神奇,可是我覺得很正常。
許:我覺得飛帆寫的台南幾準確。女主角去台南開咖啡館,把香港的老東西帶過去佈置,因為她想把那地方建造成過去對香港的回憶,其實台南這幾年,有很多從台灣北部或外面來的年輕人在開咖啡館,實踐自己的生活。
記者:除了做田野調查,網上搜集資料,你們怎樣合作寫劇本?
張:我們通過電郵和電話,交流寫好的部分,因為中間有些情節是共同發生的。例如,他寫的台南女生在香港買菜給人騙了,我寫的香港女人就叫台南女生去到菜檔,把電話遞給老闆,香港女人就替台南女生駡菜檔老闆。所以,我們會先請台灣的女演員來到香港拍了一些片段,演出時好像有互動。其實有一些片段之前已拍攝,一些則是實地實景拍攝。
記者:所以兩個女主角的互動,就是兩位編劇寫劇本的互動。
許:對的,例如我的女主角本來不叫敏慧,但我先看了飛帆的角色,叫歐陽慧敏。我看到兩個女生,一個年輕,一個中年,互換了城市,我的女主角住進了香港女人在香港的家,很像一種對照的關係。所以,我把飛帆女主角的名字換過來叫敏慧,象徵互相溝通的過程。而且編劇過程中,由2015年碰面到劇本寫完,中間一段時間香港和台灣也發生了一些事情。2016年農曆新年之前,台南就有一次大地震,造成幾百個人死亡;過幾天,香港旺角就發生魚蛋事件,也被寫進劇情。
記:這個劇本記載了實時性的互動,這兩件事件分別都對當地十分重要。
張:這是一個城市的傷口,也是個人生命裏的傷口。這齣戲,我們用了很多香港、台灣的社會事件作參考。香港曾經有一個女童在學校跳樓,但被發現的時候,已在地上,沒有人知道她是跳樓還是暈倒,老師發現時想報警,但校長不想報警,以致該女童沒有得到及時救援而死掉。我寫的女人,就是這個背景中的老師,她不能面對這個事件,懷中的寶寶就流產了。她想忘掉這些生命中的傷口,出走台南,在新的地方重新建立生命中美好的東西。可是她在台南經歷了地震,埋藏在心裏的傷口又跑出來了。
許:我的女主角雖然很年輕,但蠻念舊,有點代表台南人的一種性格,比較慢。所以她對於來香港工作這件事情是很無奈,她會覺得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不得不去香港,因為這個年代人們移動工作,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對年輕人來說,你不移動等於沒有機會,所以她來到香港,要適應香港的快速、擁擠,蠻辛苦的。
還好她找到一個比較想住的空間--香港女人在香港的家。那是一個老社區,住在老的地方,心比較安定一點。後來就是她談戀愛,男朋友卻失蹤了,她找男朋友的過程中找到的是她過去在台南消失了的記憶,就是她的感情、朋友,使她面對內心的遺憾。她在台南麻豆出生,家裏開電影院,侯孝賢也曾拍過,但隨着都市化,小時候玩樂的電影院現在變成廢墟、鬼屋,所以這個角色一直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地方都變成廢墟或被拆掉,和香港發生的事情一樣。
記:為何用消失的主題,帶動整個故事?
張:香港和台南好像完全不一樣的城市。台南空間較大,也沒有香港那麼繁榮,是一個文化古城;香港給人的感覺是現代大都會,但到處歷史。其實,兩個城市同樣面對發展的問題,香港的發展每一天都發生,台南鐵路東移的事件,則有點像香港的高鐵,需要把一些民間的房子拆除。
台灣人的抗爭,表現得比我們更激烈,因為他們要保護自己的房子。城市在變,可是我們的人生也在變化。作為創作人,我一直想寫關於自己城市的故事,很有興趣了解人如何面對城市的變化。
許:台南這幾年為了鐵路地下化,要把房子拆遷,引起很多人抗爭。台南女生的家在被拆遷的地區,沒想到香港女人的家也被徵收。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擁有記憶和喜歡的地方都留不住。有時人的動機很單純,只想保護自己的房屋、回憶,可是難免有很多政治權力衝突,耳語或污名化抗爭行動,指責這群人因為錢談不攏,想要更多的利益,或他們的政治立場與現在的執政者相反。
可是,最根本的問題,就如台南人、太陽花運動領袖林飛帆所說,到底台南需不需要鐵路地下化,我們並沒有思考,卻一直被美好的名號催眠,沒有想這件事到底發生在對的地方,還是被放在一個不屬於它的地方。
《雙城紀失》
日期:10月12日 ‑ 14日 8pm;10月14日 ‑ 15日 3pm
地點:香港兆基創意書院多媒體劇場(九龍聯合道135號)
費用:$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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