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梁祝的繼承者們》主演 十年的進化帶來重新思考|何故專欄
十年後,「梁祝的繼承者們」在A.I.時代重逢,一起反思「我是誰」?
──專訪《梁祝的繼承者們》主演鄭君熾和張國穎
一直很欣賞鄭君熾和張國穎這兩位香港音樂劇的重要演員,把握《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階段展演)的機會,終於可以跟他們面對面訪談,了解他們在這十年來的進化,並且一起重新思考「我是誰?」。
鄭君熾(因為英文名Jordan,大家都暱稱他「阿佐」),除了是音樂劇演員,更是編劇和曲詞創作人。張國穎(Margaret)是在澳洲長大的「鬼妹仔」,既是活躍的音樂劇演員,也熱衷於教育工作,於2009年創辦「Take A Bow Co.」,為學校籌辦音樂劇及戲劇課程。
《梁祝的繼承者們》初演十年後,阿佐前後憑《時先生與他的情人》和《大狀王》,於2018年和2023年,勇奪多倫多劇評人大獎「最佳男主角(音樂劇)」,以及第31屆香港舞台劇獎「最佳男主角(悲劇/正劇)」,他也憑《下一站⋯⋯正常》獲第31屆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填詞」提名,同年他更榮獲第17屆香港藝術發展獎「藝術新秀獎(戲劇)」,近作除了是音樂劇《雄獅少年》的主演,更是無伴奏合唱劇場《____小事化有____________》的編劇,堪稱香港音樂劇界的中流砥柱。
Margaret憑《喜靈州⋯⋯分享夜》獲提名第二十屆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女配角(喜劇/鬧劇),代表作品還有《四川好人》和《一屋寶貝》,近作《太雛有道》令人留下深刻印象,2024年推出處女專輯《Directions》,被譽為「萬能歌姬」。
因為鄭君熾提出「《梁祝的繼承者們》十年了,要不要做些甚麼?」,林奕華(Edward)因此製作了《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階段展演),甚至將2024至2025年定為「梁祝的一年」。我一開始就問阿佐,《梁祝的繼承者們》這個故事,對他有什麼意義?
阿佐回應這個劇對大家都有「特別的情意結」,他說對上一次和Edward合作,是2019年《梁祝的繼承者們》在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的演出,然後整個世界已經翻天覆地,他們再重遇是在去年(2023年)的實驗劇場《艱辛歲月》(Margaret也是演員之一),阿佐突然想起2014年是《梁祝的繼承者們》的第一次演出,在葵青劇院,就隨口說要「搵啲嘢搞吓」,因為疫情已過了,台灣的演員可以來香港,亦可以做直播,「傾吓計,或是唱吓歌仔」,起初他沒有在意,怎料林奕華突然要做一個新的版本,阿佐認為這並不只是「續篇」,而是「another side of this show」,令他覺得非常有趣,也明白這十年是值得紀念的。
我問阿佐和Margaret,對他們來說,《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究竟是2.0?Remake?還是全新故事?Margaret率先回覆是「Remix」,阿佐卻說三者皆是,因為「開始是一個『續篇』,但後來是一個『Remake』,最後其實是一個『回顧』」,Margaret解釋這次是「重新思考這個作品在這個世代的relevant」,Margaret稱讚Edward是不甘於「原封不動」,他絕對不是「劇場快餐店」,「如果他是這樣的人,也不會有十年前的『梁祝』,直接唱黃梅調已可以」,「他是捉住十年前『梁山伯』最後最後一直在美術館尋找那個作品,去『掃墓』,然後在十年後去尋找『任何嘢』,這是今年這個版本會對我connect的一個點」。
「尋找」是《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的主題之一,Margaret補充,「在AI時代,尋人、尋找資訊,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十年前的那些畫布和白紙,在這個AI時代是否仍然存在?十年前,梁山伯面對白紙卻難以創作,現在有這麼多的工具,他會否很快就有自己的獲獎作品?他會否不用再嫉妒祝英台?他會否不用繼續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他即使繼續「尋找」,又是在「尋找」什麼?
「我們看到的『任何嘢』,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們看到的影像是否honest?」這是Margaret眼中《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的第二個重點,以此呼應劇中不斷出現的「自畫像」。Margaret因為已跌破了幾部手機,她近日很留意手機的資訊,偶然發現其中一部手機的負評,說透過手機拍攝的照片,跟他在Gallery內看見的影像是不同的,失去了應有的「picture taking experience」,因為手機的設計是要讓我們看到「你想看見的美感」,這些問題在十年前仍未出現,「What is reality?」卻是我們在AI時代每一天都不能夠逃避的問題。
Margaret在《____小事化有____________》完show後立即前往台灣,阿佐卻是在參演《雄獅少年》的過程中抽出一星期到彼岸集合,《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是在一眾主要演員們百忙中開始籌備,兩位主演卻是非常享受,而且獲益良多。
Margaret很享受和一大班認識了很久的台灣演員久別重逢,她視之為「同學會」的聚會。回顧十年前,他們在台北租了一間公寓,每人一個房間,住了兩個月,當年的演員還有時一修,伍宇烈特別到台灣為他們編舞,有很多不同的workshop,Margaret認為「那份日子是十分珍貴」,而今次就是借一班老朋友去「審視現在這個世代,人是如何生存?怎樣看這個世界?怎樣看自己?」。
阿佐笑說這次演出好「舒服」,可以「舒服」地練習坐在台上、「舒服」地說話、「舒服」地行來行去,他覺得「對於演員,是非常寶貴的體驗」,重點正是《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的另一主題:「時間」。
「當你望向全黑的觀眾席,我年輕時對一雙雙的眼睛是非常害怕,就像是森林裡的野獸(Margaret即時和應「係啊!係啊!」),我覺得企上台已經一件好有勇氣的事情,我在舞台下是個完全內向的人,去睇show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入場」,這次在台灣的排練,讓阿佐有時間和機會,找到「內心的自在」,所以他沒有特別要將這十年來學到的技巧拿給觀眾欣賞,「好好的在台上活著已可以」,而這正是Edward在上次《艱辛歲月》為他開了的一度門。「我開始有點理解那個微妙的關係,你在表演卻不是在表演,你是那個人卻不是那個人,那種曖昧的狀態,是好好玩!」難怪阿佐今次的演出跟《大狀王》明顯不一樣,有種舉重若輕的感覺,輕鬆寫意地融入一眾演員之中。
阿佐很慶幸能夠遇上這個劇組,大家一見面就有「返嚟喇!」的感覺,他覺得大家經過十年來「人世間的修行」,都變得更加「澄明」,而且各有「進化」,既是熟悉,又新鮮。Margaret則認為相對於十年前的那些激情和火花,十年過後,那團火不只沒有熄滅,而且更清楚力應該用在哪裡。「經過這十年,我明白什麼是在台上『存在』」Margaret很感恩她跟其他演員十年來的共同經歷,而在今次的三位新的「繼承者」身上,彷彿看見他們當年的影子。
「我是誰」也是《A.I.時代與梁祝的繼承者們》的主題和重點,阿佐和Margaret都擁有多重身份,問他們從排練開始到演出後,有沒有重新思這個問題。阿佐說他是找到「我是誰」後才演出這套戲的,這次演出容許他帶著「當下的我」去做一件事,不用強迫他去代入某一個角色,因為「我們就是那些角色」。Margaret卻說她一直有「語言障礙」,她正是以「語言障礙」來協助創作,而且,在她入行時曾經嘗試不同的工作,包括《許冠英.朱咪咪金童玉女響屯門》演唱會的dancer,多年來她在工作上,和生命中「不停做選擇」,這些選擇慢慢讓她尋找到屬於自己的「New Directions」。
※
十年人事幾番新,在A.I.時代的「梁祝的一年」,阿佐和Margaret這兩位元祖「梁祝的繼承者」,將會有什麼新方向,令人拭目以待。
(專欄「何故火鍋館」每月刊出,標題由編輯撰寫。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何故,內向、憂鬱而文靜的作家,已推出超過 20 本小說。從電影和打邊爐領悟人生道理。
更多電影評論文章,可參看作者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