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探秘】傳頌千載的漢代樂府 唱出漢代婦女的愛恨情仇

撰文:林君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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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詩詞搭配現代流行音樂也能擦出新火花!日前中國大陸中央電視台製作的音樂文化節目-《經典詠流傳》第三季,將傳誦千年的唐詩《賦得古原草送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從罹患脊髓性肌肉萎縮症的9歲男孩口中唱出來,感動無數網友,引發話題熱潮。

近年傳統文化在年輕人之間掀起一陣旋風,他們不僅身穿漢服,也偏愛哼唱帶有古典詩詞風格的歌曲。在這股風潮下,讓傳統曲藝舊貌換新,結合現代音律唱出不同的味道。不過,古典詩詞在創作之初,本就是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如漢代流行的樂府詩,就是來自民間創作而成的民歌,率直地表達民眾的心聲與愛,無形中反映出當時的審美與愛好。

除了出土的漢代陶俑外,流傳至今的漢代樂府詩也能看出當時的審美與愛好。圖為陝西漢景帝陽陵博物院所藏的塑衣式彩繪侍女俑。(漢景帝陽陵博物院)

「樂府」本是漢武帝(公元前156-前87年)時設立的的官署,主要收集民間歌謠或是文人創作的詩詞來配樂,讓原本只在民間流傳的詩歌,經由樂府保存下來。漢代時將這些詩歌稱做「歌詩」,到魏晉南北朝時則改稱「樂府」或「漢樂府」。流行於漢代的樂府詩,在《詩經》與《楚辭》逐漸淡出文學舞台後產生,相較於其他文學形式,樂府較為平易近人,因為不需要太過華麗的詞藻,也沒有嚴格的格律要遵守,成為一般百姓與文人用來歌唱、抒發心情的一種方式。

由於漢武帝通過向外征戰、立威西域以保持絲路暢通,增加了中西文化經濟交流,樂府的發展也跟着受到影響,例如曲風加入胡樂元素(樂器、曲調)、歌詞中有佛學意象。另外,漢代樂府詩承襲《詩經》的寫實風格,且題材內容更加豐富,展現漢代各個生活畫面,而被稱作是漢代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據學者統計,現今的漢樂府共有172篇,僅有11篇的主題為自然與動物,剩下161篇都以人為題,其中有36篇專寫女性,留下許多生動的婦女形象。

不過隨着經學家董仲舒(公元前192-前104年)提出《天人三策》,讓漢武帝採納其學說,進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婦女的生活開始逐步受到限制,如劉向(公元前77-前6年)撰寫的《列女傳》和班昭(45-117年)所著《女戒》二書,要求婦女需「三從四德」、「從一而終」。不過漢代尚未有明清時期社會那種極端的貞節觀,故漢代婦女守寡後再嫁乃尋常之事,也享有家庭財產繼承權與財產支配權。

漢武帝劉徹。(網絡圖片)

樂府中的漢代婦女形象可粗略分為四種,第一種是敢愛敢恨型,以《上邪》為例,這首樂府詩不長,無曲折的情節,也沒有具體的敘述和描寫,全是一個女子衝口而出的愛情誓言,一開口就指天為證:「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並用「我欲」兩字,表現出她為了愛天不怕地不怕的堅強意念和無所顧忌的精神,即使身處於儒家禮教逐漸形成的時代,仍然追求愛情且不屈服命運。

第二種為機智且擁有高尚品德與忠貞的女性,以《陌上桑》裏的女主角羅敷最為經典。「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羅敷年幾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餘。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羅敷前置詞:『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 」。太守為羅敷的美色所吸引,問她願不願意跟隨自己回家。原以為憑藉自己的權勢,羅敷一定會答應,想不到羅敷非但不領情,還把太守奚落了一番。機智的羅敷,應是漢代所樹立的理想女性標準。

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女性開始受到限制。圖為漢景帝陽陵博物院所藏的塑衣式跽坐拱手俑,以袖微遮面露出矜持的微笑。(漢景帝陽陵博物院)

第三種則是委曲無辜的婦女,如棄婦巧遇前夫的《上山採蘼蕪》:「上山採蘼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人復何如?新人雖言好,未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工織縑,故人工織素。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餘。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通過對話的方式,揭示一對已經離異的夫妻心理狀態與感受,雖是訴說棄婦不幸的婚姻,但從不正面描述棄婦的哀怨與委屈,而是通過新人與故人的比較,帶出前夫的念舊之情。

第四種則是閨怨型的婦女形象,由於漢武帝在位期間長年向外征戰,徵調了大量男丁,導致眾多婦女獨守空閨,產生大量閨怨詩歌,如《飲馬長城窟行》,描述妻子思念遠行在外的丈夫,只能在夢中與夫相見:「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夢見在我傍,忽覺在他鄉」。結尾好不容易等到丈夫來信,卻「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一個字都沒提到歸期。《傷歌行》則是講述一位失去伴侶的女子,看到美好的春日景色,而觸景生情、睹物思人的悲傷。

陝西鳳翔出土的漢代銅鏡。(網絡圖片)

儘管董仲舒提出「三綱五常」的倫理觀念,主張「陽貴陰賤」,又說「君臣父子夫婦之義,皆取諸陰陽之道。君為陽,臣為陰;父為陽,子為陰;夫為陽,妻為陰」,使女性成為男性的附屬品,在家庭與社會中處於較低的地位,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不過漢代樂府詩裏的女性形象,每一個都有着自身獨特的魅力,即便是棄婦,仍有着符合漢代審美的敦厚婦德。以及勇於挑戰禮教、大聲說愛的勇氣,讓我們看到在儒家禮教萌芽期的漢代社會,還有許多個性鮮明的女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