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智障女與社運媽　攜手走過半世紀

「前世不知造什麼孽！生了個智障兒！」小女兒剛出生的初期，黃老太常聽到身邊人這樣說。黃老太沒有反駁，默默用了半個世紀證明，這個女兒是上天恩賜而非造孽，是女兒改寫了她，還有其他同病相憐者的一生。母親節又到， 50年不變，黃老太照例拒絕慶祝，「從來都不會慶祝母親節，有什麼好慶祝？」母愛的偉大，不在於當天形形式式的讚頌，而在於每天心領神會，母女間互相扶持的力量。

84歲的黃老太，51年前誕下了幼女佩華，與她的哥哥和姐姐不同，佩華出生後數天眼晴仍無法打開，醫生診斷後證實佩華是唐氏綜合症患者，屬中度偏高智障者。60年代的香港，就連正常人的生活都只能在勞碌中度過，社會的支援哪輪到智障兒童。

付出

儘管連幼稚園也不願意接收這班智障學童，黃老太卻從來沒有放棄這個小女兒。費盡心機，佩華3歲時終於學會走路，學說話也是黃老太不厭其煩地教導，讓女兒逐個字、逐個字、逐個認識。別的父母買「煮飯仔」玩具給兒女，黃老太則買來真的膠碗與膠碟當作玩具玩「洗碗」，讓佩華從小就在遊戲中學習自立。

本來只是平凡車衣女工，黃老太感謝佩華的到來為自己的人生添滿色彩。為了女兒，她走到爭取智障人士權益的最前線，逼使政府設立庇護工場，令萬千智障與傷殘者找到工作。早期的智障學校沒有駐校社工，黃老太又立刻投身於此，即使「連腳都震埋」也要站到台上演講，向台下眾政府官員訴說智障者所受到的不公。如此早期就致力爭取權益家長的她，今天在智障及殘疾人士圈中無人不識，女兒也繼承衣缽，成為了智障人士自我倡導組織「卓新力量」董事。

在黃老太眼中，小女兒的成就不比哥哥姐姐輸蝕，「全家人，拿獎數她最叻，只是不會賺錢。」至今佩華已經拿了超過100個獎，年少時參加立定跳遠成了香港代表隊，遠征美國參賽，黃老太第一次的飛機旅程亦因此成行。佩華的畫作曾在歐美展出，最後作品更在英國賣出，女兒曾與港督麥理浩共聚晚餐，又與英女皇握過手。佩華也熱衷於話劇，母女同台演出透過話劇宣揚著反歧視智障人士訊息。看見如此，黃老太無法亦不必計較，兩母女，到底是誰付出誰收穫。

離別

十多年前，黃老太老伴去世，佩華口說不出的傷感還是無法隱藏，身體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智障者非草木，「其實他們聽得懂我們說的東西，每一句都完全明白，只是他們不會表達自己，反而抑在心中。」黃老太問過佩華想不想結婚，佩華卻回答「不想，結婚就變到媽媽這樣。」黃老太尊重女兒選擇，「她知道自己的情況，不適合結婚。」

黃老太是佩華最大依靠，問到百年歸老、生老病死的日後，黃老太向記者說，兩母女有上生死教育課，數年前起就安排女兒入院舍居住以作好準備，入住初期佩華回家時曾表達不開心，惟今天已經習慣院舍生活。

「死？誰也會害怕，但你又有何辦法？」黃老太說這番話時，故意趁佩華不在位時才向記者坦白，不欲女兒聽到這些話題而憂心，說到底，養兒一百歲，誰能灑脫就此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