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流?】欠政策港藝術難發展 攝影師:教學生藝術有意義嗎?

撰文:黃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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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攝影自由工作者,他創作,他教班,他說攝影可以讓人發現自己,他有天忽然在臉書上說:「今天,我通過了第二階段的九巴車長面試。」
他叫梁耀康,80後自由工作者,7年前從美國回流,在創作機構「天比高」當過全職攝影師、導師,其後在大專舉辦的工作坊及一些中學教過班,出版了2本攝影集。如今他說,「要正正經經找份工作」,但誰說從前他不是正正經經在做攝影?是什麼樣的環境,讓他無法繼續?

攝影,真的不夠正經嗎?圖左為其第二本攝影集,圖右為其主編的攝影雜誌。(倫星揚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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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不能賺錢=收入少? 攝影師:欠經理人、長遠政策

「其實大學畢業又如何?美國回來又如何,我讀藝術,不是讀工程、法律。」梁耀康說。在金融社會,藝術似不賺錢,所以藝術家的收入也少。「這不是我們的責任。」他說。「我剛看了活地阿倫的facebook live,他說自己不懂賺錢,只懂拍好的電影。但這不代表他要underpay。」

「賺不到錢,便給少些(薪酬),那是老闆差,不懂得將這些(藝術)變得受人注意,再將注意變成資本。」他說雨傘運動那陣子,天天報紙都有整頁的名牌廣告。他指出香港藝術欠了經理人,「(應是)藝術家負責做好的藝術,經理人負責想怎樣去sell,和不同方面合作、找企業。」

欠的其實何止經理人,「香港(政府)很短視,不知道要有個時期投入(資金),這些錢(將來)可以變到無限大。」他說韓國有段時間讀藝術有資助,又給學生去外國展覽,有很多機會,令藝術圈子中出現不同的人——做畫廊的、做社區藝術的、做學術評論的……「不同層面都很成熟,這可以變成那地方的軟實力,辦些雙年展,有重點的藝術家。」

在香港,經理人要攝影師或同行自己做。圖為梁耀康主編的攝影雜誌,載有不同年輕攝影師的作品。(倫星揚攝)

【圖輯】他說:「今天,我通過了九巴車長面試」

Art Basel內千萬交易 港藝術家無人重視

反觀香港,學生可以去海外展覽,通常都只是因為學院推舉。坊間畫廊至少有50間,也只得1、2個主要簽香港藝術家,攝影更只得1個。沒有曝光機會,要生存就更難。「Art Basel這麼大型的展覽,以香港為基地、有幾多億交易,但香港的作品在這些場合一點都不被重視。」他說。「政府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也看不明,因為做管理那些人不是讀藝術出身,沒支持,不重視。」

如此下來,「藝術家一畢業就失業,然後真的飯都沒得開,便又少了個。」如是學院辛苦訓練出來的藝術家,通常5年、10年便止步,香港藝術「去到一半又永遠去不到大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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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有許多機會,香港又能否讓人離開狹縫?(倫星揚攝)

「須學歷的工有時還剝削過技術工」

從前大家覺得要讀書才可以向上流,去做地盤、裝修就是放棄了機會,梁耀康去應徵電話客戶服務員、車長,母親也不開心,覺得這些工沒有前途。「其實那個機會我覺得是均等,甚至有時做技術型的工,還能更快改善生活,比起你這樣捱騾仔、搏升職、搏機會,我如果當兼職司機,可能5年已供完部車,養得起家人。」他嘆說:「所謂要有學歷的工,有時還剝削過這些用技術、勞力的工。」

但即使如此,梁耀康仍然活躍於藝術圈,出版、教班、辦攝影雜誌。說起學生,他不由得放鬆了,「很開心的做教育,對着的是年輕人、學生,他們很直接,對着他們很少會不開心。」

教班是他最喜歡的工作。(leungyiuhong.com)
梁耀康和學生一起把學校變成展場。(leungyiuhong.com)

藝術教育是:「我會想聽你說話」

回想當初,他在中學時受王家衛的電影啟發,「嘩,這麼美,世界放了在他們手上就這麼不同。」大學時看到賈樟柯的電影,又為其對小人物的留意所啟發。到上攝影課,和同學到處亂拍,慢慢習慣了創作、發表。「創作可以給時間去留意自己。尤其在香港太忙,有些東西(身心狀態)你不是很好,你不知道。」他說。「例如有一陣子我拍的東西黑漆漆,不暗就不拍,看到內心有很多東西不開心。」而這些東西,他說即使寫日記也未必會表達到出來。

於是教學,是為了讓學生透過創作去重新重視自己。「創作時是一個很單純的狀態,這個就是你。」他說。「現在的學生普遍自我形象很低,(會覺得)自己做的東西有什麼大不了,不值得給人看,很廢。藝術教育就是,不,我會想看會想聽,會想感受你在想什麼。」

看到學生由不懂到懂,到珍惜創作,是他最開心的時候。他現在還記得一個學生被藝術啟發的情境——有次那學生拍路軌,本來她覺得不好看,但做展覽時把這些路軌拼起來,就成了一串美麗的影像,她這才發現到攝影原來可以把平凡的事變成美。

除了教學,梁耀康也辦了一本攝影雜誌《畫面以外》,提供平台讓年輕攝影師發表作品,又和團隊成員在臉書專頁介紹不同的展覽、攝影作品,在缺乏政策支援下盡自己的能力。然而他也在臉書上寫說:「可能開始老了,我對生活的要求分簡單,工作怎樣有意義也好,租金還是要付的,連自己都吃不飽,還在說服學生藝術如何有意義,自己都感到膽怯。」雖然如此,他不會反對學生完成夢想,畢竟每個人際遇不同,不把攝影當職業也可以創作。但在這圈子7年,已讓他感到衰老,他眼前那些充滿熱誠的學生,將來能否繼續保持熱情?

在工作坊中,學生將相變成冊,種子在這刻萌芽,之後能否長成樹?(leungyiuho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