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媽媽的母親節】母6年前被判死刑 仔:將來下面見吧

撰文:鄭秋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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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中途,Echo接了一通長途電話。「食緊(早餐)......多謝。係,知道。......好,......好,......我會。好、好......拜拜,......拜拜,......拜拜,......拜拜。」這段約5分鐘、你問我答、語調客氣的對話,電話另一頭是在馬來西亞死囚監獄的echo媽媽林臻穎。
媽媽林臻穎2011年8月於馬來西亞被判處死刑。2015年7月之前,Echo一無所知,也少有機會與媽媽聯絡。2015年知道真相,同年7月去了探望媽媽過後,母子倆多了機會溝通--一年能見上一次面,每個月能聊上1、2通這樣幾分鐘的電話。Echo說多年來與媽媽少相處,如今與媽媽的關係「不算陌生,也不算親近,她似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Echo媽媽從獄中打來的電話,來電號碼次次不同,有時甚至無來電顯示。(吳煒豪攝)

媽媽似朋友多過家人

與媽媽的對話,多數是媽媽發問,Echo回答,問的都是Echo讀書的近況。在Echo的印象中,媽媽的管教很嚴,自己小時候很怕她。但她長年在內地工作,母子倆其實很少時間相處。「見面可能都是1個月1、2次。」他說,6、7歲之前,媽媽每次離開香港,自己都會嚎啕大哭,叫她不要走。「去到後期,小學5、6年班開始慢慢習慣了她在大陸工作,反正每年都會落來(香港)幾次。上了中學,有自己的朋友,慢慢就少了與家人見面,可能連放假返大陸的時間都用了來陪朋友。」

Echo今年21歲。與媽媽相處的回憶是有的,只是很多記不起何年何月。媽媽曾經在自己生病時照顧過自己,也陪過自己打過遊戲機,大概都是讀小學時的事。與媽媽一起過的母親節也有2次吧,一次帶上婆婆,三口子一起看了套卡通片;一次是一起去了唱K。「套卡通係《鋼之鍊金術師》」。(翻查資料,那是2006年的電影;)他說差不多,是小學時期。而唱K則是之後的事,「忘記了是之後1年,還是2年。」

媽媽似朋友多過家人,他解釋:「可能因為如今一個月才通上1、2次電話,將一些事很簡略地講,就好似朋友般聊天,不似家人有幾個鐘、幾多年,可以慢慢、慢慢相處地聊天,深入的程度自然沒有家人那麼多。所以某程度上,我覺得我們的關係好似朋友般,聊天又好,買東西(寄到監獄給她)又好,好似朋友關係一樣。」Echo接著說:「親人會有比較多的陪伴。傾偈會深入啲,會理解自己和家庭多啲,會真的關心一個人。朋友對事情了解沒那麼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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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ho說自己還留着媽媽的衣服,期待她回來的時候,要買很多的新衫給她。(吳煒豪攝)

記著和媽媽那些以前

聚少離多似朋友,就自然少在細節上留意對方的生活。2011年之後媽媽再也沒踏進過家門一步,echo也沒有察覺不對勁,「以為她很忙,一直在大陸工作。」那時候媽媽也會從監獄中打電話回來,但只打給婆婆或鄉下的爸爸,「即使我聽了電話也是問我讀書的情況,當時細也就沒想什麼。」

原來媽媽在坐監

林臻穎在馬來西亞被判死刑,她家人說是因為當年到馬來西亞探親,離境時幫一位老人家拿行李,不虞有詐,被警方截查時在行李中搜出1.8公斤的海洛因。

2015年3、4月,放完農曆新年假,婆婆叫Echo把新年利是錢存起來,說6、7月的時候可以去馬來西亞探媽媽。當時婆婆說Echo中學畢業了,有權知道一些事--媽媽在外地犯了事要坐監。說完還叫他千萬不要學壞。

婆婆道來的消息沒有詳情還伴隨了教訓,他初初也以為媽媽只是在外地坐監。7月跟婆婆去了馬來西亞,投靠了住在觀音廟當看更的姨婆。廟宇偏遠,交通不便,去探媽媽要等其他親戚開車來接送。於是一等就等了一個月,只見了媽媽一面。

習慣了媽媽不在身邊,所以比起家人,媽媽更像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吳煒豪攝)

監獄中第一次見面

這一面,母子倆已相隔了6、7年。監獄裏、玻璃窗前,等待媽媽走出來前的一刻,他想像著媽媽的樣子......「她很憔悴、以及瘦了很多。因為我印象中,我媽咪是好肥好肥好肥的,她一出來我望到她瘦了很多,瘦了一半。跟住出來佢喊晒口同我講,有無怪佢呀?有無點呀?叫我不要學壞呀。我應佢無呀、無呀、乜都無呀。」「跟住我問佢幾時出來呀?幾時同我返香港呀?佢話要等一排。」

數與媽媽一起過的母親節已經是10年前的事了。(吳煒豪攝)

媽媽被判死刑 「出不來就下面見吧」

離開了監牢,聽婆婆與馬來西亞的親戚們聊天的內容,愈聽愈覺得不對勁,「他們愈講愈唔對路,我才問。親戚才跟我說是被判死刑,我才覺得奇怪。」判監與死刑之間的落差,Echo說聽完覺得「唔開心囉。好似之後見唔到佢咁囉。」

這兩年echo會陪婆婆為媽媽四處求助,他說反而令自己多了關心家人。偶爾一個人睡覺時也會想起媽媽,「諗媽咪幾時返來?她回來我會做什麼呀?如果她回來,我讀得成書的話,可以很自豪地同佢講啦!如果我讀得成書可以為她做什麼?她回來我會陪她去買衫,如今家裡很多都是她很舊的衫,我不捨得掉。她回來,我會買一堆新衫給她。」

婆孫二人於國際特赦組織香港分會的死刑發佈會上求助,希望特首給馬來西亞政府寫封求情信;特首辦回應指已經把信寄出了。Echo說中國駐馬來西亞大使館的人員說沒收到、馬來西亞政府也說沒收到。他覺得從當地律師到本地政府,沒有什麼人真正在乎這件事,所以心裡也明白媽媽被放回來的機會不大。「我如今抱住心態就是聽到電話就聽多啲,佢要什麼就俾多啲,見到面見多啲。我會比較擔心婆婆的狀況。不是我不孝順,生老病死是很自然的事。當然判死是不人道的,會好憤慨,但可能同佢講,我們將來下面見吧。」

監牢內的玻璃窗前坐著等媽媽出來,他心想媽媽變成了什麼模樣呢?走出來的是一個既瘦又憔悴了的女人。(吳煒豪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