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Short評】行山前做足準備:放下打卡心理、拒絕人類至上
潮流興遁入大自然。「新手十大行山路線」、「隱世秘境大瀑布」的報導不時在臉書上pop up;近年熱爆的大東山臉書上更有67,219次打卡。同時我們也看到恐怖畫面:大東山的芒草田被踩出一道道深坑,菠蘿山變成「垃圾山」,露營完後有人竟即拋棄整個營帳。我也想起近年的新聞:某屋苑住客投訴水池蛙鳴、亦有人堅決拆掉築在屋簷前的鳥巢。部分香港人眼中的大自然,是自拍的佈景板,玩樂的場所,但帶來麻煩時則把它掃走,像一件貨品玩完就退掉。
為此我也有反省——在香港長大,我們是怎樣跟大自然相處的? 我自小怕昆蟲,記得幼時有隻簷蛇爬進廁所洗手盆,怕得要命,本能反應就是殺死它。在不知用什麼兇器下手的時候,結果選了水淹。或許聽來殘酷,但從小的確被如此教導——闖進家裏的蒼蠅、蟑螂、老鼠是入侵者,必須拍死或毒死,還可順道訓練手眼協調、反應速度。
環境教育只是「附設課題」 不是課程重心
我們又是如何接觸所謂「大自然」?記得中小學,在車上必唱「12隻恐龍去野餐」的大旅行,是去「都市綠洲」沙田公園、或去曾出現村民反收地潑糞的元朗大棠樂園BBQ。而觸及「生態」或「環境」的教育,我只隱約記得那隻在實驗室被我一刀切開的青蛙、地理課上為閱讀河流形態而出的field trip。有關自然或生態的學識被不同學科所切割,再以生物、地理、科學等專科視覺解讀,但卻拼湊不了一個完整,也無從明白那人類與「大自然」的關係為何。
現在高中通識科有觸及環境生態的「能源科技與環境」內容,僅為課程六個單元的其中之一。小學的環境教育也不算理想——在蘇詠梅和鄭雅儀所寫的論文〈香港小學環境教育的發展與挑戰 〉(2011)就寫到:「由此觀之,創建綠色學校、以跨學科的課程模式和與非政府組織配合推行環境教育活動,是香港小學推行環境教育的主要措施。但無論安排什麼活動,環境教育對普通學校而言,通常仍只是附設的課題,一般都不當為學校議程的首位……」作者又指,上述的活動多屬一次性、短期及獨立的學習活動,認為長遠來說此等活動對培養學生的環保態度及行為效用不大。
英學校膠袋埋入泥土實驗 貼地明白環境影響
那香港的環境或生態教育出現什麼問題?為什麼我們在學校學到「藍廢紙、黃鋁罐、啡膠樽」,在生物科學識兩棲類的名目特性,但在家卻會為隻闖入的昆蟲而抓狂?到山上把垃圾隨手一丟?或許我們要明白的,更是這些知識跟生活如何結合。美國環保署強調「環境『教育』不只是環境『資訊』」,認為環境教育教導人民如何透過批判的思維權衡不同角度的議題,並且強化他們的問題解決/決策能力。
英國也因其Eco- Schools計劃成熟而聞名,當中學校不視永續或生態教育為「附加單元」,而是融入到不同學科如語文、體育、宗教等。在一份對英國Eco-Schools的個案研究中 (載自《節能減碳教育:國際觀點與案例》),學生們的學習方式多樣化且貼近生活——如學生會進行將紙袋及膠袋埋入泥土的實驗,數年後打開發現膠袋完全不能分解,受訪同學指「我們不會再用膠袋了」;有學校亦會跟社區合作,如跟長者一起經營社區園圃、編印《永續食物採購指南》分送給社區等。
眾生平等 須尊重世間萬物
所謂「環保」的概念其實很年輕。 1962年美國作家Rachel Carson出版《寂靜的春天》一書,揭示殺蟲劑對環境生態的害處,在社會激起千重浪。1960年代開始西方國家才紛紛訂立環境政策、設置環境保護機構等等。但至1990年代初,一直以來的「人類中心主義」(Anthropocentrism) 才 開始受到質疑。挪威生態哲學家Arne Naes提出「深層生態學」(Deep Ecology) 的理論,認為人類一向以自己為世界中心,作出犧牲生態的發展決定,妄顧地球的其他物種。他相信萬物彼此相依,眾生平等,人需摒棄自己為宇宙中心的執念,才能直正對正當今社會的病因。
香港人也應反思自己為地球中軸的想法,明白大自然並不是為服務人類而存,所以不應表現像付了錢就趾高氣揚的顧客。或許當我們了解草木皆生命、人類在整個地球演化的歷史中連一根鴻毛也不如,那或者下次有鳥叫蟲鳴時就不會忙於投訴管理處,在郊外露營時也不會留下幾百年也消化不掉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