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Short評】翻滾吧!重奪失落的城市死場要先從商場開始!
在城市中行走,我們對周遭的認知總是以後知後覺的形式呈現:剛穿過的通道原來屬於商場一隅,而我只想落樓下七仔交電話費。與其說商場無聲無息的侵佔生活,倒更像是我們已無法脫離商場而活,落雨行商場,好天都行商場,好些假日就這樣在光暈中度過。
在大加鞭笞商場為資本服務、設計如迷宮之時,有些商場卻因為經營失敗,意外地滋養出一種混雜的生態。但這樣的狀態可以持續多久?只要城市的邏輯依舊,空間將不可避免被資本取締、重寫,在無力以外我們還可做什麼?為什麼我們無法擺脫商場?
商場:「街道和內室的混種」
城市人依賴商場,除了站在高地說一句「萬惡的資本主義」外,還有什麼原因?
就此班雅明提出一個有趣的分析:商場並不只是商品銷售的場所,是「街道和內室的混種」。他在《商場研究計劃》中指,在十九世紀的巴黎,煤氣燈的出現令商場可在晚上經營,使室內與室外的界線變得模糊。而商場與街道雖然相似但不相同,兩者人人皆可進入,但商場卻並非露天,具照明,恍似室內。人們置身這嶄新的空間無須顧及繁忙交通,可以安然散步,班雅明甚至說,「沒有商場,散步就很難達到它達到的重要作用」。
十九世紀的巴黎畢竟與現代的商場不可同日而語,但其實依同樣的邏輯運作。廿一世紀的「煤氣燈」轉化為更多取代私密生活的設施:以往家中才有的電視屏幕已充斥商場,上網亦不必然在書房,精緻的家具和安舒的空間可在Cafe找到。商場的多元功能日益模糊室內與室外的界線,甚至把兩者倒置:夏天總有伯伯婆婆在商場歎冷氣,學生在Cafe溫習,與其說商場侵入日常生活,倒不如說我們的生活習性本身已跟商場、消費等無法分離。
死場:另類空間的誕生--然後呢?
但商場的凋零卻弔詭地促成另類生態:有街坊在空置的美食廣場自修、在「死場」探險、長沙灣天悅商場更成為遊戲卡牌勝地。這些現象指向對商場的另類想像,原來不被允許的活動可以在商場內同時發生,而置身其中的生活經驗異於正常的商場空間。然而,當這些資本主義下的「異質空間」(Heterotopia)被歌頌的同時,它們如何可能變得更加公開、具持續性而非單純的獵奇秘景?近日,好些報導(如田灣、荃灣)指人流較少的舊商場計劃重建成學校或其它與社區脫節的設施,面對土地被資本重寫,除了哀悼「死場」以外有否其它選項?
社區經濟的可能--日本丸屋花園
日本設計師山崎亮曾在《社區設計》一書中提及翻新具有40年歷史的丸屋花園百貨公司,當中的經驗或帶來一些啟示。
位於鹿兒島天文區的丸屋花園百貨公司,翻新前為「丸屋百貨公司」,自1961年已成立,由於2004年鹿兒島中央站落成,天文區的遊客日漸減少,經營困難,09年面臨倒閉危機。在香港或早已賣予其它財團或改建用途,但當時的社長玉川女士卻決定保留,請來山崎等人重新設計,成為現今的丸屋花園。
一共十層的丸屋「花園」顧名思義有數座花園,開放予附近社群申請使用,例如小眾電影放映會、關注當地農產品的NGO等。但這並不是單純的善心大平賣,而是在設計層面上讓社群需要與商業需求各取平衡:百貨公司的不同層數通常以專題區隔,如服裝、家居雜貨等,而對服裝有興趣的客人卻未必對其它樓層有興趣;社群在花園舉辦活動正提供其它誘因,為百貨公司提供更多人流。
社群與百貨公司不只是空間上的互相利用,也有互動。「花園」作為公共空間製造機會予社團與專櫃合作,例如曾有設計師在花園開賣其環保物料的時裝品牌,活動過後旁邊的專櫃也開始販賣其品牌衣服。其次,區內居民也可以個人名義參與其中,丸屋亦設有「耕耘者」機制,如提供相關訓練讓市民成為公民記者,報導丸屋及天文區內大小事。
商場的結構不必然商業
丸屋花園的經驗正揭示另類的商場模式,商場的公共性並不必然由商業主導;「死場」指出公共空間並不只是單純的、地理上的空地,同時具有開放性、包容、醞釀使用者的對話與交流,從而產生新的化學作用。
想像與實踐是城市成長的必要辯證過程。葛蘭西曾在《獄中札記》提到以「位置之戰」對抗文化統識,戰略地搶奪統識所佔有的空間或位置;商場作為以資本運作的空間但同時是生活的場所,從丸屋的例子我們看到商場也有被生活顛覆的可能,而這並不是如「死場」般被動的自由。社群與商場的角力,我們可以更加主動。
【Short評.上】香港商場樓層亂到暈 UG/LG/LB迷魂陣係乜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