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盤血淚史．上】網紅「黑人文生」揭圍板背後　地盤佬都好講究

地盤的圍板築起一個世界。圍板外的人蹙眉掩鼻而過，關注未來落成的樓樓價升多少；圍板內的人除鞋當枕頭便睡，憂心三判後到手的工資剩多少。在各大媒體留下足跡而走紅、以「25小時上Facebook的廢青」自居的Leoman（下稱文生）這回不當廢青，回到現實世界，做個職安真漢子，說說圍板內的故事。
文生以「地盤血淚史」為題，於其專頁連載地盤故事。聽罷網上的輿論，他輕輕說了這麼一句：「行行都辛苦㗎啦。」大家都是以勞力換錢，沒有誰比誰流得少汗，「只是希望不了解地盤的人不要覺得我們搵錢好易。」
攝影：陳嘉元

有些人看人，會先看一個價。那個價就是工資。近年，地盤工的形象似乎提升了，因為工資增加。建造業總工會公布2016/17年度16個工種平均加薪7.75%，日薪最高為混凝土工人，達2,500元。2022年將是香港基建工程高峰，政府工程支出總額達1,600億元，私人工程亦達2,000億元。於是見過網上有人如此討論：「什麼工種最HEA？」地盤工票選為其中之一，因其人工高。仿佛人工高些，掰開錢幣就沒有血汗。

大概我們想像地盤工都是粗獷、麻甩、污糟，刻板印象就如看見高人總會問「你打籃球嗎？」地盤工扯上的關鍵詞也令文生嫌煩，「係咪好高人工」、「係咪日曬雨淋」。於是，我們請他就每個「關鍵詞」表達感受。（部分句子節錄自Facebook）

地盤佬

「地盤佬都可以好亁淨，例如食完飯會自己包好。佢地可以好斯文，唔一定係好粗魯，做事都會細心，唔一定食煙同飲酒、賭波，可以好有文化、好有禮貌。會捐錢，會做好事。」

麻甩佬的世界都是粗口橫飛，尤其是地盤佬。24歲的小伙子倒喜歡地盤佬這麼爛口，至少直率。「地盤佬夠真，就算講粗口，有果句講嗰句。有錯就鬧你，好過有些人笑笑口對你，背後做些小動作，或者說你壞話，其實好不滿。」文生做過不少短工，見識不少斯文敗類，帶有階級觀念重，如老屎忽總不喜後生，全職不滿兼職。

這裏的人卻愛後生仔，「後生易上手易學，同埋又夠勤力，減輕師傅負擔。佢地不會怕後生搶了工作做。」文生解釋，地盤也不一定「Ｘ」來「Ｘ」去，擔支煙仔，拎疊馬經，亦有些不煙不酒，也不如電視劇情中靠關係爭開OT，他們寧願早些放工回家陪伴老婆仔女，也有些愛乾淨，睡覺要有墊，要有「私家枕頭」－背囊，這班佬也講究細節。

「地盤佬都可以好亁淨，例如食完飯會自己包好。佢地可以好斯文，唔一定係好粗魯，做事都會細心，唔一定食煙同飲酒、賭波，可以好有文化、好有禮貌。會捐錢，會做好事。」

「現在好多天花都不用石屎，你敲敲就知，成本低。」

日曬雨淋

「可能有啲人以為做地盤一定日曬雨淋，我地做室內的不會淋雨。」

很多地盤人送了一堆又一堆混凝土，卻看不見自己在起什麼。至於文生，他卻看得見房子，因為他的工作是做室內天花。程序大概是這樣：疊上石膏板、鞏固、塗上油漆，「現在好多天花都不用石屎，你敲敲就知，成本低。」有瓦遮頭，地盤內算是優差？沒有日曬，夏天依舊「熱得連底褲都濕埋。幾個鐘，成件衫濕到透。」返工的日子，文生通常只隨便着件背心就出門，地盤如熔爐，幸好有幾把大風扇送一點夾着灰塵的熱風，總比沒有好。沒有淋雨，室內工也有種說不出的「痕」，文生又以輕淡的口吻說：「有種類似石棉的物質，一掂到就好痕，有時要搽藥膏。即使你戴上口罩、手套也會不經意掂到，避不了，直到回家沖個涼先唔痕。」

圍板內的階級：買飯

「有時一個人去買飯，行上行落行好多層。夏天派完飯之後熱到唔想食......初入行做學師，白紙一張，一個人去買7，8個飯盒，返嚟派晒畀啲師傅食。啲師傅仲要唔喺同一層做嘢，瘋狂行樓梯，派完飯，先到自己食飯。食完可能得兩三個字，連瞓覺時間都冇，跟住就做嘢。有次拎住啲飯盒落住大雨，真係有遮都擔唔到。」

圍板內有潛規則。入職時，只有文生一個新人，又是全場最年輕，買飯的重任自然落在他身上。買了三個月，又來了一個新人，文生才完成任務。他說也沒什麼，只是不慣，現在有些事他仍未習慣－那個又酸又臭的臨時廁所。「有時沖唔到廁，積了成日。但你急都冇辦法，掩住鼻去。」

「派完飯，先到自己食飯。食完可能得兩三個字，連瞓覺時間都冇，跟住就做嘢。有次拎住啲飯盒落住大雨，真係有遮都擔唔到。」

有些事不消幾日便不得不習慣－瞓地下。「地盤之內沒有分靚不靚位，都是塵，都是瞓地。只有乾淨啲同冇咁乾淨。」地盤的一片「淨土」是指沒有污水，沒有泥濘，算是個不錯的地方。大型地盤有貸櫃改裝而成的休息室，走進去的人沒多少，因為遠。「有啲師傅喺地盤門口食完個飯盒就咁喺度瞓覺，嗰種辛酸感真係唔係人人會明白。地盤佬一日返9個鐘，食飯一個鐘。呢個鐘真係好寶貴，求其食完就補一補眠，先有精神繼續做野，有時可能仲要OT到夜晚 所以少嗴精神，高空工作真係好易出意外.....」文生長期在高空工作，嚴格來說，是睡棚架。幾支竹，鋪上一塊木板就成了床。

記者在Facebook上私訊文生相約訪問，白天開工期間，文生秒回讓人驚嘆。總是好奇這位網上世界的笑匠，每個帖子都長篇大論，字字珠機的廢青，怎樣去適應地盤的世界，放下手機擔起推土機。於是，我們相約在地盤下，窺探「黑人」面具背後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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