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青」有U唔讀 赴河南拜師學糖畫:唔想香港冇晒「小情小趣」

撰文:黃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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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it U,間中開工,有時去玩,還跑到河南學糖畫工藝,30歲的糖畫先生高曉明(K)10年前就像時下被稱為「廢青」的人,「不務正業」,然而,他的正業,正是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同時也懂得平衡生計。眼前的他搖兩搖、刮一刮,鷹的翅膀就出現了。糖畫的特點也有點像他,看似隨意,每一劃的落點卻很分明。

K指小時候母親常帶他去看奇怪的東西,如默劇、不知名的鋼琴家演奏會,讓他衝破了框框,長大了也勇於衝破世俗的框限。(陳嘉元攝)

迷上多變手作 重新考入大學又退學:時間較金錢重要

「我喜歡這些奇怪的東西,或者與我媽媽有關,從小她就會帶我去看一些她也不懂的東西,如默劇、鋼琴演奏。」K說。

糖畫先生最初學習的工藝,卻是金屬線首飾。約10年前,沒讀大學、在郵政局做接線員的高曉明(K),一次偶爾遇上一個在扭金屬線的老師傅,「(金屬線)很美,又特別,而且很多變,做個卡片座又可以,手鈪又可以。」他就這樣站在檔前看了好久,更拜師學藝。

然而當時剛學懂,K未覺得其技術可以創業。在單親媽媽的期許下,不久後他走進大學讀財經,但幾個月後就退學,「發現真的不太適合我。而且那又不是很專門、已經知自己可以做什麼的科目。」母親當然不開心,然而他說媽媽的擔憂只是他沒生活保障,那時他已學了金屬線一段時間,覺得以此為業反有機會發圍。看似任性的背後,他其實從來不忘理性。

K進了大學、交了學費也決意退學,「時間比金錢重要。」很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他,一直忠於自己。(陳嘉元攝)
在學糖畫之前,他是學金屬線首飾的,說喜歡它的多變。(陳嘉元攝)

天性悲觀 不想壓抑地上學上班

然而一般人都會選擇最安全的路,為何他偏要走險峰?他自言天生較悲觀,「如果我還找份工天天愁眉苦臉,我會更加不開心。」他說。

退學後他開始全職做手作,除了是喜歡自己做出一樣實物的成就感,還因為這職業可以隨性一點,不用太壓抑。因此他不是常常開工,有時整個星期去紮營。有錢不賺,只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有空去和朋友吃飯、運動,陪陪家人。

K自言「學開有條癮」,去工作假期時看到別人做鎖匙雕刻,又自己研究,他笑指自己是「工藝界魔人布歐」。(陳嘉元攝)

河南日夜練畫 強忍公廁味

有天和行家聊天時,他想起曾經看過一種用糖畫畫的工藝,「很美,很厲害。」——幾下就可以畫出龍、蝴蝶、花等圖案。剛好有個朋友拿過一個內地糖畫師的卡片,他便打電話去,就約在河南見面。由香港直奔到北方一個偏遠的小農村,人生路不熟,不怕嗎?「現在叫我去也不會去,那時年輕、傻。」K笑說。「但有些東西你錯過了就永遠不會做。」

走到河南,那師傅知道他單親、有家庭負擔,就答應收他為徒。他在那裏學了半年,住在在師父家,跟着師父早起、吃饅頭青菜是不習慣,但他說只能調節自己,「衛生(接受程度)也要轉到負數才可以。」他笑說。

那段日子K看着師父畫圓、畫線,然後就畫出一隻隻雀鳥,師父只叫他跟着做,他唯有自己觀察,一開始畫圓卻都畫成橢圓。由是每天低頭就練,農村衛生差,室內總有一股像公廁的味道,當透不過氣他才會出去呼吸一下。1個月後他終於畫出滿意的龍,當時他很興奮,「沒預期到可以畫到。」師父也幫他拍了張照留念。

做一幅糖畫需要用到許多工具,K收藏起師父留給他的,沒有拿出來。(陳嘉元攝)
記者問銅盤是專門訂造成金色的嗎?他微微笑驕傲地說:「當然啦,金閃閃才有模有樣嘛。」(陳嘉元攝)

每天練基本功 「要尊重自己做的事」

K指師父話不多,卻很精警,「他說,要不就不要做,做就要做到和別人不同、有高度的。」這令他更認真地對待糖畫,到現在也會每天練基本功,「要尊重自己做的那樣東西。」

回香港後,他仍然做金屬線首飾,「學了的東西不一定要做職業。」到近年愈來愈多人做金屬線,失去了獨特性,他才拿出糖畫技藝。現在更研究出自己的一套,如盛糖漿的盤選用銅,「較能保持熱度,糖漿可以幼細一點。」他還不斷鑽研新的技術,像立體圖案如風車、玫瑰等。

糖畫最早可追溯到600多年前的明代,當時大戶人家祭祖時會以糖做成糖獅、糖虎、文臣武將等形象作祭祀之用,有「糖丞相」之名。糖畫的題材包括小說、戲曲人物,吉祥花果、動物等。時至今日,在香港已極少見到糖畫,K指曾經有婆婆來到,不斷說好久沒見到了,「她說一個甲子沒見過,以前多是老伯伯在做。」

K說不滿意的一定不拿出來,還努力鑽研出立體圖案。(陳嘉元攝)
糖畫是一種有600多年歷史的工藝,一個才數分鐘便造成的糖,背後藏着許多心力。(陳嘉元攝)

婆婆:60年沒見過 大眾嫌貴忽視心機

現在K一枝糖賣數十元,不少人卻嫌貴。他指香港人沒什麼時間,也不會想太多,「不會意識到你這是藝術品,也沒想到學師要多久,材料、租檔,要花多少心神。」他又指香港風氣急功近利,分不清價錢和價值——所花時間長、賺不到多少錢的工藝,往往被認為沒有價值。

然而K卻熱愛這「無用」的工藝。曾有對兄妹很乖地在旁邊看,哥哥還一直提醒妹妹不要動到K的工具,當二人湊了錢來買時,他決定送多一枝糖給他們,二人的笑容令他難忘。「他們長大了也許都會記得。糖畫的價值也許就在這裏。」

K自言最開心是擺檔時看見小朋友的喜悅,「在小朋友的生命中留下一點快樂回憶,也許就是我在做的事的價值。」(受訪者提供)
K指多了傳媒報導後,有人會說:「我知,我有看到。」K笑指大家好像忽然通了、熟了,頗開心的。(受訪者提供)

以開心工藝抵抗沉悶香港

這種別人來又開心、走又開心的經驗,他說很重要,「是現在香港很『悶』,例如很多大排檔都拆了,很多小情小趣的東西全沒了,現在有一樣特別的東西,讓大家感受到、接觸到,可以帶回家,那就很好了。」

這種小情小趣也令K 改變了自己。從前悲觀的他曾經躲在家幾個月不出門,做糖畫令他變得開朗,更因以糖畫為業,常要接一、兩個月後的工作,接了就不得不出門。

走了出來,又接受傳媒訪問,親友在報紙、電視看到和他母親說起,也令她更放心。一直看似「不務正業」的他,終於讓人明白他並非任性,做喜歡的東西之餘也懂得如何維持生計。如果當初他繼續學業,或許現在仍可能是個隱蔽青年。「最重要是不要太違背自己。」K說。

K主動說要畫Emoji,沒打算塑造大師嚴肅的形象。(陳嘉元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