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6成殘疾人士就業 視障80後棄高薪 助殘疾大專生求職
第一次與崔宇恆(Walter)溝通,在電郵、Whatapps、話筒裏。直至到他辦工室見面那天,他攜着狗,打開門,請我進來。那刻,我恍了一下,他是視障人士。但是,導盲犬,是跟着他後方。
宇恆 ,2011年畢業於中大經濟系,2013年成立慈善機構CareEr,一間聯繫大專院校殘障學生,就像一個學生會、聯誼會,並幫助高學歷殘障學生尋找工作機遇。及至現在,CareEr維繫到35間公司,成功配對55個以上的工作機會,有些甚至是跨國企業高盛銀行、瑞銀國際。宇恆也不禁說:「真係好crazy。」
根據政府2015去統計,30歲以下的殘障人士佔總數約有7.4%,約43,000人。每年約有千多位殘障大專生畢業,但每年殘障人士失業率是6.7%,是香港失業率的2倍。而CareER亦於今年以電話及面談方式訪問103僱主及206名高學歷殘疾人士。結果發現,只有6成殘疾人士就業,當中有36%逾半年才獲聘。
攝影: 陳芷慧
那些「鏗鏘集」口吻的人
崔宇恆,是去年《鏗鏘集---掌聲背後》其中一位主角。而我,大抵就是他口中那種「鏗鏘集」的人,一看當成勵志的故事而已。他畢業後在JobsDB上找工作,面試時,對方總是興奮地問:「嘩,你好勁,你點樣嚟呢度?」、「你點樣聽電話?」他說:「他們說我的故事很勵志,鏗鏘集咩,當然,他們也很勵志地送我走。」最後,卻音訊全無。他副修德語,曾在安盛及瑞士銀行兩所跨國企業實習,自以為一身裝備,結果這些對答,來回六、七次,花了半年精力,使盡人情牌,仍找不到一份工作。「我只想說,我是符合你的條件,才來應徵。」他只求一個公平面試的機會。
不少行業對聘請殘疾人士有所顧慮,例如工業區欠缺無障礙設施,不方便輪椅人士,這是硬件問題。他還說,對健全的人而言,肢體殘障人士中,視障人士的工作能力最難理解。「我實習時,沒有一些無障礙的軟件,要花很多時間記熟excel和powerpoint的操作,工作速度比平常人慢,經常被捱罵。」
但我仍不得不硬着頭皮去問:「你是怎樣用whatapps?怎樣寄電郵?」他帶我到辦公室,他有一個放大鏡的瑩幕,把電話或筆記簿放在放大鏡下,原本的字在瑩幕上放大很多倍,他仍要湊到瑩幕前,大約兩吋距離。電話和電腦亦有語音輔助。他現在只餘下一成視力。
3歲餘下三成視力 考進中大經濟系
甫坐下,他以一種醫生專業的語調,向我解說:「小時候,3歲開始發現自己的視力餘下3成。我的病,名叫視網膜細胞退化,其實就是感光細胞先天性發育不良。隨着年紀增長,眼睛不斷退化,就像地球荒漠化侵蝕周遭的綠洲,眼睛中間看不見的,但慢慢侵蝕眼睛周圍的部份,現在我只看到矇矓的景象。」一時間,我忘了他說着自己的身世。「我是一個很急進的人。」他用光速來說話,字與字之間幾乎沒有縫隙,仿佛早已習慣向迎面而來的人述說自己的故事;又或是他從小就知道剩餘的時間不多。
小時候常聽到「半杯水與烏鴉」的故事。一隻烏鴉說:「太感恩了,竟然還有半杯水。另一鳥鴉卻說:「怎麼只有半杯水呢!」
宇恆小學、中學都是就讀主流學校,他說還好,用放大鏡就可以,「那時有三成視力,對視障人士而言,算多了。」宇恆就是那隻樂天的烏鴉。「那時很害怕沒有人跟我做朋友,好想證明自己。」,「中學時,稍加勤力,我就已經考到第一,令我充滿自信。」高考他考獲1A2B優異成績,考進中文大學經濟系。
奔走各部門 一年爭取電子望遠鏡
「在大學,我就像一個隱形人。最近我結婚,我沒有邀請任何大學同學。」他說。他是視障,卻沒有避過那些「麻煩」的迎新營,同學們卻用「畫鬼腳」的形式,左推右推,將這位他們眼中的「麻煩友」塞到其中一組。三年的大學生涯,他只能用孤單、沮喪、勞累來歸納。
「中學時,我會做好溫習筆記,跟同學們分享。上大學,我也這樣做。他們考試成績卻比我好,他們就過來奚落我一番,他們思想比較接近商業社會。」他這樣去形容。
剛進大學,整整一年,奔走各個部門,極力向校方爭取一個電子望遠鏡。「我不要求看清每一張講章,只要知道老師說到那裏,我能在家中温習就好了。」他說。他無意間跟盲人輔導會行政總裁分享學習上的需要,輔導會便向校方反映,「校方就即刻買咗。」,「那刻,我就想,為什麼大學中沒有一些大專殘障學生機構,讓我認識一些同路人?」
大學資助教育委員會 資助嚴重不足
2012年,思匯政策研究所研究員Louisa Mitchell 做了一項關於「香港各大學如何招收、取錄及支援身有殘疾的學生」調查,宇恆是調查對象之一。Louisa Mitchell將殘障學生學習需要交給平機會跟進,可惜一直未有任何進展。「直至2013年,大學資助教育委員會給大專院校殘障學生的資助只是五百多萬,實在太少,單是建一條無障礙設施,讓殘障學生在舊樓中出入,就已花好幾百萬。」
相比外國一等大學,倫敦政治經濟學院設有「殘疾及福利辦事處」,聘有七位員工,除定期出版報告外,更會培訓教師,協調教學部門、殘疾辦事處、宿舍及圖書館等,為身有殘疾的學生提供援助,每年支援的學生達四百人以上。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認為,大學生活可以鍛鍊獨立能力,故除了學術支援外,更會為同學提供生活技巧培訓。
這些政府與校方的責任,在香港,卻落在一個殘障學生上。
人力資源工作 在職業輔導上幫助同路人
這個世界對宇恆來說好快,經濟分析員枱前四個瑩幕那種工作,不適合他。輾轉間,他在金門建築找到一份人力資源的工作,「我希望用新的方法,在職業輔導上幫助同路人。」一次參與「社商賢匯」的活動,一間支持商界多元共融的非牟利機構。「2011年,開始在商界聽到有人留意到吸納多元的人才,因為過往接觸的畢業生未能滿足他們的要求,不少僱主曾向非牟利機構尋找高學歷殘障學生,卻找不著。」零零星星的聲音,成為CareEr第一粒種子。
輪椅體驗工作坊 彼此暸解
畢業同年,宇恆利用工餘時間成立CareEr,第一件事,好傻。他問了大學mentor捐獻2萬元,詠春師兄弟籌了一萬元。「這三萬元,我們花了兩年。」他說。先用$4000「友情價」做慈善機構註冊,其後每次大辦活動,花一千至二千元。活動分兩類,一是聯誼式活動。殘疾,一個最快捷方便的方法,將視障、聽障、自閉、言語障礙、肢體殘障等等所謂「有問題」學生放進一個籮中。
第一次辦品酒工作坊,朋友公司贊助十枝酒,場地亦是前公司提供,「原來很多殘障朋友從未曾喝酒,因為平時行動不便,根本冇機會去飲酒。」;最近又在朋友深圳皇崗辦了一個有機農場活動,沒想到竟然有很多輪椅朋友參與,「辦活動才發現,原來有很多事物,他們未曾接觸。」他希望每一個活動,讓殘障學生走出自己的安舒區。
殘障學生不知自己的夢想
CareEr,這個名字實在太好。除了是Care taker一個關顧的角色,亦是Care in Education and Recruitment。所以,CareEr還做職業培訓和工作配對。 他說,很多殘障學生不了解自己的喜好和能力。或是,他們沒有真正想過自己可以有什麼夢想,「通常聽障朋友都選讀設計系,以為只是視覺上,但視覺上職業,很依靠言語表達抽象概念。因此,求職上往往遇到很大困難。」,「我不是做輔導,我會直接指出他的問題,說你不適合這份工作。」CareEr還會找不同公司合作,讓學生模擬面試,了解自己表現。
宇恆說,要說服不同企業接受殘疾學生不難,因為他手上有無數皇牌可以「晒冷」。CareEr有一個學長計劃,去鼓勵身邊的同路人,「嘩,我們每一個學長都好強勁㗎喎!」例如,有肢體殘障的學長是乒乓球運動員,曾參加殘奧會,又獲得亞運銅牌;亦有幾位被政府挖角做行政主任;亦有一位學長是香港灼傷互助會主席。然而,他是工作配對卻是難。「我要小心挑選適合僱主的人才,胡亂錯配,反令他們對高學歷殘疾學生失望。」
我只想用餘下的視力,做有意義的事情
起初,30000元,由半個人在工餘時間支撐一間慈善機構。「由開始至今,做了很多不可能的事。」2015年9月,他毅然辭去正職,全職打理CareEr,有三位全職同事,又是另一挑戰。現在他們正籌備年底「同步同行」步行籌款,慶祝聯合國成立的國際殘疾人日,以提高社會對高學歷殘疾人士的關注,同時為CareER的營運籌款。工作繁重,他視力退化了很多。他說:「我只想用餘下的視力,做有意義的事情。」
還記得中學時,有一位視障男同學,他比我小一年級。依稀記得,學校裏有一位學生總搭着同學肩膀而行;每次水運會,他總有哥哥伴著他身旁比賽,同學說他看不見前方,卻只會拼命游向終點,原來就是這小伙子,崔宇恆。
據思匯政策研究所2012年調查,2011年香港各公立大學只取錄了257名據知是身有殘疾的新生,佔新生總數約1%,美國則有11%,英國有7%澳洲亦有4%。據大學資助教育委員會統計,上學年2015-2016年,香港各公立大學共收錄了 353名殘疾新生。
「同步同行」籌款
日期:2016-12-03
時間: 10:30am - 1pm
地點:中環民光街33號 中環碼頭香港摩天輪
路線詳情:香港摩天輪金鐘添馬公園香港摩天輪(約1.3公里)
活動對象:活動並無年齡限制,適合一家老幼大小、傷健一同參與。
最低籌款額:個人組別 - 每位 HK$250 企業組別 - 每位 HK$500
查詢方法:
電話: 3482 4288
電郵: info@career.org.hk
網頁: http://www.career.org.hk/letswalk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