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條例】睇Live如睇CCTV　IT人經營直播台　全知卻無能為力

反修例風波持續半年未休，「直播」成了不少港人接受現場資訊的重要渠道。「反送中直播台」一直是網民常用的直播，由最初的四格到今天最多二十五格的新聞直播視窗，伴隨香港人從初夏走到寒冬。背後是兩名年輕IT人Ezio和Lotso（化名）如保安般在保安室內，不眠不休地看著閉路電視的半年故事。

6.12市民包圍立會阻通過　IT人趕工出台

半年前的12日，人潮如水般湧出金鐘夏愨道、龍和與添美道，空氣充斥著胡椒噴霧的辛辣味。Ezio與Lotso兩人則在躲辦公室埋首趕工，把各大傳媒的直播匯成一個網站，一個頁面就能看盡不同的直播。「本身我哋冇諗住幾時出，去到612朝早覺得，『咦，好似好大鑊？』」IT人Ezio指，早於6月9日百萬人反修例大遊行便準備網站，直至6月12日上午，他透過記者的鏡頭看到香港人不分年齡、社會階層湧到金鐘，「大家覺得阻到佢開會真係好重要。見到咁既畫面，覺得我哋都要加快腳步」。

沒大台的年代　「我地係medium囉」

在沒有大台的年代，每人手持一部電話便能做直播。Ezio與Lotso認為，現在與過往只有電視台的年代不同，只要有facebook page及YouTube，每個人都能開自己的直播。「但唔通好似開十個、廿個browser（瀏覽器）咁自己去排咩？」Ezio問。為了方便，他們開設「反送中直播台」，讓本地及海外用戶能直接看到現場實況。結果，當日網站流量叫兩人意外，至少一萬四人次進入網站，網主們認為數目反映許多人急切希望知道現場情況。又例如，11月12日夜中大示威者死守二號橋，彈如雨下，槍聲不絕於耳。那夜逾3,000人觀看直播，除最多的本地觀眾外，當中近半來自台灣，其次為美、日、星、英等地。

曾24小時手動更新　看live如看CCTV

「反送中直播台」出台後，兩個人起初只能手動更新連結，曾沒日沒夜地工作近兩個月。每個周末，當各區都有大大小小的遊行示威，兩人一起床便坐在電腦前檢查網站，尋找新的直播連結。前線記者是在現場拍下實時影像的記錄者，他們卻像保安室內更新閉路電視的保安。Lotso後來甚至把直播台轉駁至家中的大電視，「直情係將閉路電視個廿五格show埋出廳部電視機」，偶爾經過的家人會坐下來與他討論。「閉路電視」，是他們謔笑自己那四格至二十五格直播台的花名。

全知全能卻又無能為力

然而，為著「閉路電視」而安坐家中，每每讓他們陷於天人交戰。「香港有成200萬人可以去6月遊行，咁當然有好多我哋相識的人在不同地方，做緊佢哋覺得應該做嘅嘢。」與之相比，Ezio自嘲自己像不停看閉路電視外的保安，「明明又放緊催淚彈，你見到佢哋俾人包圍緊，或有人受傷，或條街企滿人，但自己就喺屋企，就會覺得自己同件事分開咗」。於是，他們嘗試為相熟的朋友提供文字轉播功能。惟現場信號接收不良，他們的善意終歸未見奏效。他們像隔岸觀火的保安，卻無法保護置身危機裡的親人。

受網民歡迎：「唔使諗咁多，就係各自爬山」

不過，他們的努力不無成績，「反送中直播台」一直非常受網民歡迎。在搜尋器輸入直播台，隨後的關鍵字是Lihkg（連登）及反送中。半年來，Ezio和Lotso一直在暗角奮戰。Ezio明白，「大家唔會因為你做過啲咩當你神人，開個post話你做好多嘢，但其實唔等於佢哋唔欣賞我哋。」他指，不時收到朋友或在討論區連結，也會看到自己的連結，「我哋就知呢件事係有用。唔使諗咁多，就係各自爬山。」

堅持於他們來說，是種責任。Ezio指，612當日近五成為台灣用戶，「我會覺得係有一種動力，說服到我喺屋企係都做到啲嘢，就算我唔係現場，最少我地可以盡量將嗰度啲訊息傳播出去，我諗呢個係可以堅持到咁耐嘅原因。」他相信，直播台與參與反修例運動的香港人般，盡己之力。

《發條橙》式看直播　屢夢見暴力畫面

創立直播台半年至今，網站不斷完善。但首兩個月，兩人曾無間斷直視暴力畫面，像被迫看《發條橙》的觀眾。Lotso指，曾夢見警察持警棍打人的畫面，「好似打落自己度咁」。Ezio坦言相關畫面像timeline一樣烙在自己腦內，「可能人哋講緊嗰日發生嘅事，你係即刻知道『係呀，嗰度大概咩時間、係咩位置、發生過咩事』，你係好不由自主地諗起嗰啲嘢」。

兩人更周旋於正職的IT生活與無日無之的直播台間。「休息都只係我哋唔睇live嘅日子，有冇瞓都成問題。」7月1那天，他們持續更新至翌日清晨，結果林鄭月娥清早四時開記召，兩人又得更新至記召完結，然後再去上班。他們深諳城內多事，即使不做直播台，亦只會徹夜未眠。

作息顛覆與龐大資訊量對個人不無影響，尤其兩人本職是講求思路清晰的IT行業。「我係完全唔想講嘢，完全投入唔到任何嘢，第二日會冇事，但當時你每個星期都係持續反覆咁發生」，Ezio說。情況直至今年八月，兩人研發自動更新直播連結功能，始從無間斷看直播及手動「F5」檢查來源中解放出來。

改進網站功能　不用死守電腦前

從初夏走到寒冬，兩人見證各大直播網站的轉變。六月時，坊間較少直播，多為大型電視台或與示威者立場相近的媒體。「後來慢慢越來越多，我哋會搵不同live，比如華人媒體，後尾就直情有外媒，以英文為主的媒體」。而兩人工作亦隨網站功能改進更見彈性，目前兩人只需偶爾手動過濾與運動無開的記召與直播，已毋須守於電腦前。Ezio有更多時間赴示威現場，亦習慣使用自己的直播台，至於Lotso則繼續負責日常維修工序。

藉直播台與外籍YouTuber結成好友

後來，甚至有居於香港的智利YouTuber Lucas一邊看他們的直播台，一邊以英語即時轉播各大新聞台的直播，讓世界各地的人能即時掌握香港現況。某次，Ezio在街頭遇上Lucas，閒談間透露自己就是那個他常用直播網的創辦人之一，兩人自此成為朋友。熟絡以後，某次Lucas更憶起自己當時心情興奮，「你一定不知道當我看到你時，像看到明星一樣（You don't know when I met you felt like meeting a super star hahaha）」。

轉載多間媒體的直播，是否存在侵權問題？律師梁永鏗表示，若Apps只是自由讓人放不同版面的直播影片，該App僅屬讓不同的人放不同台的box，像以往電視的picture in picture，這功能本身並不會構成侵權。直播台負責人Ezio則解釋，目前所有影片均是直接使用由持有人發佈的連結，影片並無經過直播台網站。

直播台的未來：順其自然

「作為一個IT人，做呢樣嘢，有人用有人睇，呢件事已經好開心啦。」Lotso笑言。他指，直播網站的戶口曾被人嘗試駭入失敗，「唔知hacker背後心態，或者佢背後有咩目的，真係諗唔通，就係咁先有啲驚。」被問到會否害怕有天會被追究？「我哋唔係冇擔心過。但我覺得如果當喺屋企，將人哋直播放出嚟，而我哋連版權都冇侵犯過，如果佢都搵到一個方法去拉或者告到我哋，去到嗰個時候，仲有咩好擔心呢？即係到時嘅香港係比𠵱家仲衰更多，到時肯定被告嘅不止我哋，咁我哋惟有順其自然。」反送中直播台網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