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心1】換心手術前夕 22歲心衰竭男生：好驚死但不想放棄

四個月前跟范成榮見面，他的輪椅仍長備一支氧氣樽；每當話語間的停頓稍為延長時，他就會從背包抽出一支「貓鬚」（輸氣管）貼在鼻孔前，為他乏力的心臟帶來支援——范成榮患上先天性心臟病，中五那年惡化成心衰竭，導致手腳腫脹，身體容易疲累常要輪椅代步，連睡覺也要氧氣機隨身。
22歲的少年拖著垂死的身體過日子，范成榮早已寫下遺書準備隨時告別。等待換心這五年期間，他想像過葬禮的模樣，也為著自己沒有完成過甚麼事而感到失落。幸而，九月晚上的一通電話，范成榮終於迎來了換心的機會，但為何他面對手術卻躊躇不定？
攝影：高仲明

相隔四個月，我們跟范成榮相約在同一間咖啡店見面，他依舊穿上衣櫥裡較體面的白色襯衣及鮮藍色背包。「我應該要買衫了，每次上鏡都只能穿這件。」即使隔著口罩，范成榮的笑聲依然鳴亮。襯衣的鈕扣遮蓋不了胸口上的疤痕——從出生後患上先天性心臟病起，范成榮早已忘了經歷過幾多次手術，也不曾期望動刀後帶來的改變。然而，換心手術過後一個月，他終於不用困在輪椅上，以及感受到一顆健全心臟的跳動。「覺得（心臟）跳得快了，還有跳得有力了，姑娘說這是正常的。」

9月14日，香港各處正受超強颱風山竹正面吹襲，范成榮當日放棄了期待已久的郵輪旅行，一如以往在家上網。晚上七時，他接過來電，話筒裡傳出陌生的女聲：「有個心可能適合你，醫生說應該會是你的，但需要時間再確認，你不用太過緊張或心急，照常做你的事就可以，確認後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等待五年 磨掉了期待的感覺

當下的畫面，范成榮五年來曾在腦海中反覆演練多次。輪候換心初期，他對電話鈴聲異常敏感。「每當教會有電話，我就會衝出來聽，也經常不自覺望著電話，但我發現不能夠這樣，於是認真去想當有消息的時候應該要怎樣做；加上等了四五年，很多感覺都麻木了。」即使預演多時，范成榮接過電話一刻，雙手仍不自覺顫抖起來，腦海中更翻起多種想法。「有少少不相信，亦擔心最後會落空，同時也想過退縮。」

五年前，范成榮已嚐過落空的滋味——醫生在通心房手術的前一晚，來電說風險太高而取消手術。【詳情可看：站得起來的輪椅人　心衰竭男生：我想做編劇】對於即將來臨的機會，范成榮不敢抱有太大期望。「因為當晚有點發燒，如果最後取消咪『得個桔』，於是就如常食飯、玩電腦，到接到確認電話一刻才跟媽媽說。」三小時後，醫生確定將這顆陌生的心臟移植到范成榮身上，著他馬上準備前來醫院。他立刻冷靜下來，開始洗澡、執拾衣物、通知教會導師接送，然後吩咐媽媽執拾自身的物品隨行。「我沒有看她的表情，也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我知道她收到這個訊息後就去洗澡準備。」

心情很複雜，期待同時好驚，驚死，驚中風，突然所有的恐懼一下子湧出來了。

在病床上倒數生命﹖

凌晨12時，范成榮與家人來到醫院準備，他接下來將迎接十小時的手術，但手術前卧在病床上等待的時間更教他難受。他看著牆上的時鐘，頓時覺得生命在倒數。「那時候的心情很複雜，期待同時好驚，驚死，驚中風，突然所有的恐懼一下子湧出來了。」當他決定排期換心的時候，醫生早以明言手術的成功率只得一半，手術後有機會中風，更肯定會出現排斥的情況，這教他多次徘徊在「天使」與「魔鬼」之間。「曾想過退縮，是因為未做手術仍行得走得，但下一刻就會想，剛過去的冬天身體狀態很差，腳腫得不能行路，又因發燒常常出入醫院——若放棄做手術的話，餘下的日子就要這樣過。」

內心混雜著複雜的情緒，教他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字句，跟家人及導師一一對話。「我有好多話想跟他們說，但情緒突然湧了出來，那時候覺得好像說甚麼都不對。」「那就甚麼都不要說，等你出來的時候才說吧。」隨後來到探望范成榮的牧師，一語戳破了他的恐懼，教他浮躁不安的心情逐漸平伏下來。

晚上七時，手術室門外的紅燈關掉，意味范成榮的左胸下，換上了一顆別人的心臟。自中五患上心衰竭起，范成榮的身體愈漸虛弱，導致他無法完成一件事情；如今手術成功後，身邊的家人朋友均認為范成榮得到「第二人生」，但他卻對將來戰戰兢兢，未敢過於樂觀。「很多人覺得『一天都光曬』，但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敢這樣想。」究竟范成榮為何未敢對將來抱有希望，請看下集：【第二心2】換心遲早現排斥反應　心衰竭男生：搏一鋪換幾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