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房佬聚集記】現實版《英雄本色》　觀塘車房助釋囚更生

觀塘豐盛車房的盡處是海。每個來到這裏的人都值得懷疑－－例如一個女生在附近走來走去，接着車房仔看見的，很大機會是她在海中掙扎。同樣的事發生過三次，分別由三個車房仔跳下海救起三條生命，故事的重點並不是這三個車房仔都是有過去的人－－吸過毒、入過男童院，而是他們救了人拿下英勇義工獎後，卻又犯事回到監牢。生命顯然不是一條還一條。
攝影：李澤彤

竟然真的有人因為仰慕一個電影角色，創辦一間車房。說的是鄧永漢因為看到《英雄本色》戲裏曾江飾演的堅叔，開了一間堅記車房收容釋囚。1988年他也以「漢叔」之名開了豐盛車房，車房附屬於基督教豐盛職業訓練中心，來工作的都是由懲教署轉介的釋囚，或社工轉介的隱青。

安排訪問的May姐是車房職員，她這樣介紹其中一位員工：李家仁，和唱《小明上廣州》的兒科醫生名字一模一樣寫法。這個李家仁很瘦也很年輕。我小心翼翼不敢太快觸及他的過去，卻是他主動提起自己是從戒毒所出來的人。犯事那年，他才18歲，但是吸毒那年不過中一，「我們一早已在校內吸毒，學校阿Sir也知。」

當年他「衰」的並非吸毒，而是「持械」。他狠得拿起鐵遮桶一下敲打對手，被告那年，剛好轉制度，感化報告都需要附驗尿結果，一驗他便注定要入戒毒所一年，並守感化令一年半。

車房＝一個出獄機會

按懲教署的規定，戒完毒也要找到工作才可以出獄轉住宿舍。李家仁在出獄前由社工帶他出來車房見工，他老實交代那時候的心態只是想「出咗嚟先」，於是他在見工時一個勁兒點頭，什麼都願意，只要有一個工作機會放他出獄。

出獄第一天他見了父母，第二天立即上班，試用期間每天只有50元人工，初時只是掃掃地、收拾垃圾、每天中午幫師兄買飯盒，四五個人一起圍在更衣房內吃飯。其間聊的都是開工的事，每個人都收起過去，不怎麼談及，連外面的世界也不碰，只談車房的事。

車房屬於職業訓練中心，四年學徒合約期間必須讀書學好中、英、數等基本功，才可以得到機電署證書，升做師傅。李家仁在車房的第一年，連書也不讀，他沒想過在這裏留四年，因為他的感化令只是一年半，守完就可以走。

只是在他守完感化令時，走的走了，車房只剩他和另一位師兄，兩個人每天朝9晚6，修理整間車房的車，他的人工由月薪4,500元加至6,200元，師傅也願意把所懂的都傳授給他和師兄，「當作是還個人情給車房吧」。

那些離去的人

這個人情他還了四年，四年間他雖沒正式升為師傅，卻已教過很多師弟。近兩三年經他手的約有六七個，有些人嫌人工低，利用車房出了獄就走掉；有些人走着走着又走了回頭路，在車房的說法是「又衰咗」回到監獄；更多的人是在監獄與車房之間來了又回來了又回。

本來車房還附屬有一個冷氣維修部門，聽May姐說，冷氣師傅也是過來人，白粉令他的腳惡化得動不了，惟有解散整個部門。

May姐幾乎是這班車房仔的媽媽，他們沒錢，她要安排公司的錢墊支借出；他們走回頭路又再上庭時，她要見感化官寫求情信。我們聊起，曾經有三個車房仔在外面的海濱救過跳海的人，報紙上他們都是英雄呢。

May姐向我逐個數：第一個救人的以前吸過毒，救完人就離開車房了，透過社工找他也找不到；第二個救人的是雙失隱青，算是有好路數，現於別的車房上班；最近救人的那個，全香港的男童院他都留過「腳毛」了，來到車房不夠一個月便救了一條生命，但是過了些日子他「又衰咗」。聽李家仁說，這男孩「衰」在無牌駕駛，他才17歲，差一年便考到車牌。義務工作發展局事後寄了一個英勇獎來要頒給他，獎一直放這，May姐說她上庭時見過他一面，可惜沒機會問問他：你看重別人的生命，怎麼把自己生命看得那麼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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