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觀鳥．四】市區觀鳥，飛入尋常百姓家
觀鳥者不一定駐足郊區，市區也有人認真觀鳥，鄒國斌（John）為詳細記錄高樓林立的何文田的雀鳥，一天早午晚遊走何文田三次，每次40分鐘，常發現鬧市裏的稀有雀鳥。與Vivian在龍虎山看林鳥，她說看鳥可知何時轉季，如採訪當日看見鱗頭樹鶯便代表秋去冬來。對John來說，何文田的雀鳥也有同樣功能：當他看見黃眉姬鶲，便知道是3月尾、4月頭的梅雨季，看見白胸翡翠是盛夏，當紫綬帶來了就是秋天，連紅脇藍尾鴝也來了，就來到寒風吹襲的冬季。雀鳥就是愛鳥者的天文台。
攝影：鍾偉德
（此為「在香港觀鳥」系列之四）
觀鳥要勤力 但也講運氣
John在2013年冬季開始觀鳥，他的牙醫朋友帶他到南生圍觀鳥，他頭一次看見成群雀鳥在他面前極近距離地起飛，震撼極了。但是否只有米埔、塱原、南生圍、大埔滘等郊區才有雀可看？抱着疑問，他在下班後，到工作地點旁邊的何文田山（馬頭圍配水庫）走走，忽然看見雄性北紅尾鴝在路邊彈了出來，不斷抖動尾巴，樣子非常可愛。原來可愛又獨特的雀鳥距離生活這麼近，那麼，為什麼我們要到遠處觀鳥，而不是先發掘、欣賞最親近的事物？他開始經常到這裏散步。初春，他在山頂草地球場忽然看見一隻非常漂亮的金黃色雀，立時拍下來，晚上上生態課時請教老師，原來這是香港非常罕見的黑頭鵐。初冬採訪Matthew和Vivian時，記者曾在塱原看見全身棕色的黑頭鵐，因為未到繁殖季，牠尚未換上一身鮮艷的羽毛。車來車往的何文田竟然也有黑頭鵐─John好像發現了大自然的大秘密。他決定為何文田的雀鳥做一個詳細記錄。
以後，他在上課前、下課後、午飯時間，都到何文田山看鳥，通常每次散步40分鐘，但怕自己看鳥看得太忘我，還是先設定手機鬧鐘，時限一到，便從雀鳥天堂返回人間。他的工作地點是聖公會蔡功譜中學，午飯時到學校附近的便利店買兩份珍珠雞，便走到山上邊看鳥邊吃，吃着吃着，一隻不常見的候鳥白腹姬鶲來到眼前─又有新發現。他常覺得，何文田有很多雀鳥是他未見的，而未見的世界才最美麗。「觀鳥想要看到特別的雀鳥只有一個道理，就是勤力。當你累積經驗，你自然可以看見牠。當然也要講運氣。三星期前，我在這裏發現了銹胸藍姬鶲，是香港觀鳥史上的第三個紀錄，我非常開心。」
鬧市窺見瀕危鳥 垃圾站有收穫
飯後回到學校，是一時正，他就坐在化學室等待同學光臨。一時至一時半是他與同學的天文學會、生態學會時間，同學可以自由進來睡覺或是一起看書，互相交流生態知識。「如果要改變一個小朋友，一個講座或一次比賽是不夠的，你要和他磨爛蓆，讓他每天接觸，直至某一刻他是由心而發地喜歡了，他便會開始自發學習，當這個學生親自發掘知識、尋找雀鳥時，我就成功了。」學生余志堅從前經常跟着他看鳥，也會在放學後自己走到何文田山觀鳥，一次，他因為想在山上尋找廁所而誤開垃圾站門，竟發現裏面有隻雞走來走去─在這麼臭的垃圾站為什麼有一隻這樣美麗的雞？奇怪，他拍下照片，發給John，John說這是白喉斑秧雞。那年余志堅中三，轉眼已畢業並到澳洲留學，在彼邦仍經常看鳥，4月時，他很想在澳洲觀看仙八色鶇，卻一無所獲，仙八色鶇反而來到何文田山，給慕名而來何文田山的Matthew拍下了。Matthew說，這種雀是瀕危鳥類，且在香港過境時間短暫，每季通常只有一至三隻紀錄，「這種雀是香港很多人看鳥看了20多年也見不到。」
John的鳥友深感詫異，總說：「你就好啦，何文田有這麼多雀鳥。」他也不信這個「何文田山」的迷思，便在香港四圍走走，在藍田發現何文田山也有的鴝姬鶲，又在日出康城發現何文田也有的白頸鴉，兩種也是不常見的雀鳥。「其實有樹就有鳥，問題只在於我們有沒有張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香港和大自然的關係是一脈相承的，開門就看見生態，只是我們的思想困在建築物裏。」
香港和大自然的關係是一脈相承的，開門就看見生態，只是我們的思想困在建築物裏。
John觀鳥不久，便在學校成立觀鳥學會，後來改名為生態學會，因他覺得大自然不止有鳥，而雀鳥是一道與大自然接觸的門。「我很想解釋給人知道觀鳥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興趣，而是一種常識的認知，令我們更接近大自然，當我們留意雀鳥，就會留意牠在吃什麼昆蟲，蟲在哪裏特別多？可能在一種獨特的植物附近，植物可能有真菌，真菌之下有真菌網，大樹經珍菌網把營養傳給其他小植物，整個大自然就是在非常和諧的狀態裏互相幫忙。」
「當你親眼看見，用心感受，這種不用花費一毫的快樂卻是無可取代的。我很想推廣城市觀鳥，是因為從前的人經常有種隔籬飯香的心態，覺得米埔、塱原就是最美麗，如果你總是這樣想，人又怎會快樂？但當你發現原來你身邊也有最美麗的東西，你不用再到米埔觀鳥，你反而把時間花在認識、發現你的家，你就不會漠視身邊的一切人和事。」
上文節錄自第89期《香港01》周報（2017年12月4日）〈在香港觀鳥〉。
John以外，還有他們的觀鳥故事：
【在香港觀鳥．一】關朗曦：觀鳥者的故事
【在香港觀鳥．二】魚塘：新界西北的候鳥天堂
【在香港觀鳥．三】中國的雀好，香港的雀才會好
【在香港觀鳥．五】與鳥為鄰，建造雀鳥友善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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