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種女生】i-bank女深入重慶大廈當義工7年：看穿真小人偽君子

重慶大廈，Block E，16樓的一個單位內，每逢星期六早上都為小數族裔兒童進行補習班，土生土長的Eva是其中一位義工導師。
到訪之際，Eva在課堂中，事前早已分享大廈內地圖，以鮮紅箭咀畫出她在這裏的唯一路線，叮囑：「要是沿途有人搭訕，不用理會，像很有方向感的向前走，就可以了。」筆者與初次踏足重慶大廈的女攝記憑地圖尋找目的地，還是迷路了，幸遇那位熱心卻沒有笑容的郵差、維持秩序的掌𨋢先生、主動幫忙的南亞裔男子，最終順利到達。與Eva一聚首：「來的時候沒甚麼吧？」縱然在這裏做義工已有7年，對「新人」總帶點著緊，是出於對這裏的了解，還是明白別人對這裏的不解？
攝影：鄧倩螢

途經重慶大廈，總被群起的男子問及要吃咖哩嗎？Eva指示的路線起點正於面向彌敦道大街的正門，直行，轉右，再轉左，直行到尾，路程不過兩分鐘，沿途她總遇到亞非各國的男子上前搭訕：「You are so beautiful」、「Can you be my girlfriend?」、「I love you」，或會刻意擦身而過，時兒眼神曖昧，令人不禁要走快兩步，「其實他們只是口花，只要不跟他們有眼神接觸，直接往前走就沒事了。」7年來她緊守同樣路線，獨個兒進出，現在才說得如此淡定，曾經也有膽戰心驚。

「這裏的升降機非常緩慢，一次我貪快轉乘了單數𨋢到15樓，再行一層樓梯，就在後樓梯之際，一位黑人迎面而來，眼神詭秘，那裏沒有閉路電視，又是我不熟悉的樓層，害怕被拉入賓館。」她一支箭向上走，幸而安然無事。

尖沙咀人來人往，但在不少人心中，對這商住大廈卻充滿神秘與不安。中文大學麥高登教授形容重慶大廈是世界中心的貧民窟，雲集世界各色種族人群，南亞、非洲、印度等，有聚居，避難、也有營商，近年更愈來愈多賓館，成了各國背包客的聚點。「早前便有一單風化案，說一位女遊客租住了一間賓館，需要共用樓層的浴室，結果從浴室返回房間途中遭侵犯……」Eva篤定的說。「途人的花言巧語都不是我最怕的事，而是聽過這裏有太多風化案、謀殺案及藏毒，形成無形的恐懼。從前我讀女校，也會與一班女生來吃咖哩，但從不一個人。」

當時沒有朋友願意一起參加，可是要等到有人陪才踏出第一步，我不是要放棄很多想做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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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存偏見 卻仍要深入「虎穴」

既然恐懼，為何今天獨自深入「虎穴」當義工？她並非已消除心中所有疑慮，而是發現了這裏有她在生活中找不到的「純粹」—一份跟金錢與利益無關，屬於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一切喜怒形於色，哪怕是小人，也毫不修飾的告訴你「我就是這樣！」如此簡單直接的生活面貌，倒比功利社會的偽君子來得親切，彌補了內心的缺口。

承接了在外國生活當義工的文化，7年前，Eva從working holiday回來尋找義工服務，參加了Handson Hong Kong的義工項目，當小數族裔兒童的補習老師，上課地點就是重慶大廈內的勵行會分社，問她當初對這地點感覺如何？「當然猶豫，只是硬著頭皮要自己衝破對這裹的偏見，做想做的事。當時沒有朋友願意一起參加，可是要等到有人陪才踏出第一步，我不是要放棄很多想做的事嗎？走進陌生環境是一個過程，需要時間適應，初時會渾身不自在，就要諗辦法如何令自己舒服，當懂得自處，便發現自己可以做更多的事。」

我認識一位非常高大的黑人，外形有點像猩猩，不懂英語，行為舉止有點奇怪，時常定睛望著別人，傻傻的笑，好像變態咸濕佬，初時我很害怕他……

「重慶大廈，沒你想像中複雜。」

置身補習班的課堂中，孩子沒有因看見我倆陌生人而感抗拒，反而主動送上稚氣的笑容，還有女孩上前悄悄話。Eva用心的教導，孩子認真的學習。「有人認為南亞裔小朋友很頑皮，當我帶他們到公園玩時，會有很多奇異目光，朋友也會感到奇怪，甚至佩服我有心了解他們。其實他們很簡單、快樂，有人願意教導，他們很珍惜學習機會，充滿正能量，亦有互助精神。」

有時人就是這樣，光看他人外表便斷定其內在，其實這裏有很多人只因時空交錯，落難在港，無法發揮所長。

班上的學生都是流離失所，因逃難而聚在一起，這裏像中轉站，難民兒童來去匆匆，等待一個屬於他們的家，縱然只有片刻相遇，也很珍惜彼此情誼。「曾有一位小女孩Jessica下課時拉開鐵閘離開，卻被鐵片割傷腳流血，現場沒有她的監護人，義工們一起送她到醫院，中心內另一位小妹妹Ryni嚷著爸爸要一起陪伴Jessica，全程她緊握Jessica的手，按撫她的情緒，不願離開。」Eva記憶猶新，孩童的純真，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只有短暫的相處，他們對人的重視遠超我們的想像。「這裏曾有一位夢想當律師的非洲女生，離開了補習班後入讀港大，回來當老師教導其他小孩，把自己曾經得到的，回饋予他人，是一種傳承。」Eva說下課時孩子愛以擁抱與親吻說再見，「他們就是如此直接與坦誠。」令她無比溫暖，這是無價的滿足感。

很多朋友都覺得我很奇怪，為何要做義工，一些沒錢賺的事，難怪大家心靈貧乏。

兒童補習班後，是成人英文輔導班，當中的人與事令Eva深深體會到我們無法以貌取人。「我認識一位非常高大的黑人，外形有點像猩猩，不懂英語，行為舉止有點奇怪，時常定睛望著別人，傻傻的笑，好像變態咸濕佬，初時我很害怕他，但認識後才明白他只是不擅英文，不懂表達，便以笑展示善意，其實內心善良如小孩，為人簡單親切。」還有一位非籍男子更令她發現重慶大廈其實臥虎藏龍。「初時見那位黑人外表奇怪，我內心有點防備，但跟他接觸過幾次才知他曾在非洲當律師，因政治與安全原因來港12年，初期無法工作，取得香港身分證後，就在中心提供法律意見，他擅長人權法，很有學識。有時人就是這樣，光看他人外表便斷定其內在，其實這裏有很多人只因時空交錯，落難在港，無法發揮所長。放下有色眼鏡，便發現事實並非如你想像。」Eva強調，重慶大廈沒你想像中複雜。

金融世界：以錢行先 才會心靈貧乏

「曾有人問，做義工，得到甚麼？」在這商業社會裏，似乎做甚麼都要有價，用錢來衡量是否值得。「我在投資銀行工作，金融世界就是金錢掛帥，凡事以利益行先，為了上位，有人可以不惜一切，簡單的事情總是被複雜化，為爭取最大利益。所以很多朋友都覺得我很奇怪，為何要做義工，一些沒錢賺的事，難怪大家心靈貧乏，生命只會更乾塘，當你願意追求精神意義時，自然有很多意外驚喜，視野也會不一樣。未試過做義工，你不會體會到它的好﹗」敢於接觸不同的人與事，擴闊內心的容量，人心才不被挾制得只有金錢。

生活於這個充斥外貌協會的金融圈，Eva發現即使金玉其外，事實敗絮其中，外表光鮮又如何？「行內重視個人包裝，行頭、名牌反映實力，要是沒有，別人便會把你看輕，事實上，善於包裝的斯文人，背後往往暗藏政治鬥爭，意圖出賣或服務個人利益，真假難辨，常要抱住防備之心面對那些偽君子，說話也要小心奕奕。」一次又一次，她從跌倒中成長，與其憑外在觀感便妄下判斷，她寧可親身其中找答案。做義工是，對重慶大廈是，對生活更如是。

如果重慶大廈內那些口花又形神古惑的「真小人」教人防範，那周遭笑裏藏刀的「偽君子」不是同樣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