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寶龍訪港｜香港需要聽到大實話
港澳辦主任夏寶龍2023年4月首度來香港考察之時，有兩個極具意義的背景，一是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公布了新的《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在制度上明確了中共黨中央對港澳事務的直接管轄，二是中共中央辦公室發布《關於在全黨大興調查研究的工作方案》，要求數千萬計黨員重拾「看家本領」，走進民間認識社會真正問題以制訂有效政策。前者對應治理體系的完善，後者指向加強治理能力。
「深入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是近年高頻率出現的中共官方話語，香港社會對它不至於聞所未聞，但這項在中共二十大報告裏名列未來五年國家「主要目標任務」的論述到底是什麼，說得出所以然的人想必寥寥可數。基於香港特殊的歷發展進程，京港之間存在話語鴻溝不是秘密，一般市民聽得一頭霧水也許情有可原，但若連中央為了幫助香港開創「由亂入治、由治及興」局面而勞心勞力組建的「愛國者治港」架構也不明白，就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不幸的是，「聽唔明佢哋講乜」仍然是香港政治圈的一個常態。
治港者「聽唔明」是個大問題
「聽唔明」當然不能全怪香港，中共的話語體系自成一格，不要說普通老百姓，即使是九千萬黨員裏能夠迅速全面掌握的恐怕也為數不多。不過，中共固然重視執政話語與理論建構，也奉「實踐是檢驗真理唯一標準」為核心信條，對應於治理能力，體現在一名中共幹部由基層往上升遷的過程中施政能力不斷接受考察審核，要脫穎而出，除了需要具備紥實的施政手段，也需要對中共自身的執政理論有深刻領悟。香港原有的管治文化截然不同，政治精英未曾經過像內地那種實踐與理論結合的歷練，聽不清看不懂也就不足為奇。
如果香港在「一國兩制」下切實做好高度自治，治港者處理各種社會問題都遊刃有餘迎刃而解，聽不懂也許不會被當成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現實是「一國兩制」在香港實施了二十六年，大部分時間恐怕得稱為「失敗地成功」，「成功」之處在於香港一直在實踐港人治港，但回歸至今無一任特首可以如同樣實行「一國兩制」的澳門那樣做滿兩屆任期後功成身退，則很形象地說明了香港的自治存在許多問題。中央如此重視治理制度建設與實踐，理應以同一準則看待香港的治理問題，如果無視彼此之間的話語差距，或者一味對特區治理者表現得相敬如賓，礙於「禮數」而不去道破，任由聽者避重就輕各說各話，到頭來只是害了香港。2019年，我們為此承受了沉重的代價。
事後孔明地看，夏寶龍去年的香港考察多多少少錯過了向治港者乃至廣大香港市民實際說明中央如何看待香港治理問題的好機會。無論是中央當初破格任命，還是透過組建中央港澳辦來理順治港體系的運作制度與政治倫理，顯然都是在香港事務上貫徹推進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精神。夏寶龍的首次考察也因此格外受到關注，但它激起的漣渏卻是短暫而薄弱的。行程不公開當然是一大原因，夏寶龍留港六天，但只在「全民國家安全教育日」典禮上作公開發言，「香港必須做好國家安全防護牆」也因此被理解為這次考察的主要目的。其實，據稱夏寶龍合共出席了36場調研活動，但他與一般香港人的接觸只停留在十來次的揮手畫面。
中央的焦慮要讓香港看得懂
特首李家超去年已曾透露夏寶龍會繼續來港考察。時隔十個月，夏主任如約而至，本周四起第二度訪港，為時一周。特區上下也許沒有預期夏寶龍的第二次考察調研會來得這麼快，但應該感受得到當中透露出中央對香港發展困局的焦慮感與為香港尋求破困之道的急迫感。夏主任為什麼急着再來香港實地考察？去年底他在全國港澳研究會成立十周年慶祝大會上發表的講話，其實已說得很明白。他清晰指出，香港接下來的核心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實際行動現治理效能，推動香港實現更好的發展。考題已經派發，香港用什麼實際行動提升治理效能，如何為香港帶來更好的發展，必然是他這次來港想要得到的答案。
夏寶龍首次考察時，中央港澳辦還在組班，不要說香港精英與普羅市民看不透這個新的架構與原來會有什麼分別，就連中央港澳辦自身也是捉襟見肘，「大興」調研言之尚早。如今，中央港澳辦的組織架構已經確立，下轄十個局已有明確分工並陸續展開工作，包括派員到香港作調研，夏寶龍本人也頻繁地南來北往，時而在北京聽取各式各樣的香港訪京團匯報，時而南下深圳約見特區官員與政商界人士，對香港問題必然已有更全面的認識。換言之，他這次可謂有備而來，對於自己派發的考題如何回答，也許已有腹稿。
兩個月前夏寶龍在港澳研究會大會上表示：「相信特别行政區政府一定會敢於擔當、善作善成，把有爲政府和高效市場更好結合起來，破除利益固化藩籬，着力破解經濟社會深層次矛盾和問題，充分釋放香港社會蘊藏的巨大創造力和發展活力。」這必然也會是他在未來一周與香港政府、立法會、區議會等治港體系成員會面時需要深入討論的課題，但這一次，不能再只是「相信」，因為大家都看得到，國家主席習近平2022年提出的這些要求，香港社會仍然缺乏回應。香港的利益固化體現在哪裏？經濟社會深層次矛盾如何破解？香港遲遲給不出回答，如果不是裝聾作啞，就是真的還聽不明白領導人想說什麼。無論如何，中央既然迫切希望看到香港盡早走上由治及興的正軌，是時候捅破最後那一層窗戶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