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真假】帶團見證歷史事件 香港領隊：天空之鏡是禁忌
若認為只是到訪一次朝鮮，接觸到的當地人始終有限，過去一年曾六度到訪朝鮮的GLO Travel 朝鮮深度遊籌辦人陳靜賢（Jacqueline）則有較多的觀察和體會。她在早前GLOs Cafe by fooody伙食工業主辦的朝鮮文化節分享會上提到，感受最深的是每次去這個國家，都像見證着重大的歷史事件，站在平壤街頭，會感受到該國領導人在國際上一舉一動帶來的影響，猶如跟她共同經歷一個時期。（此文章為《朝鮮真假》之三）
像去年的朝韓峰會期間，當地報紙雜誌都全面報道，站在平壤街頭能確確實實感受到兩國關係的好轉；以時區的改變為例，平壤在2015年把全國時間撥慢半小時（快香港半小時）而自創「平壤時區」，到去年5月，朝鮮又把平壤時間調快半小時，與韓國統一時區（快香港一小時），象徵實現民族和解團結；到去年特金會之後，平壤街頭反美的宣傳海報也變少了，甚至再買不到反美海報和明信片。
和當地導遊聊天，除了能感受一下當地人的生活面貌外，更讓Jacqueline和當地導遊建立起關係。朝鮮人衣着樸素，款式變化不大，有一次，當地一位女導遊覺得香港團友的衣服很好看，就談起了服裝品牌。團友說平日會買Uniqlo和Zara的衣服，女導遊說平壤也有這些品牌的店舖，但價錢卻相差很大，一件在香港賣100至200元的上衣，在平壤卻標價100至200美元。
「後來我每次帶團，都會買GU和Uniqlo的衣服給這個導遊。這是外資品牌，需要有一定財力和權力的人才買得起。她很開心我們記得她。」 Jacqueline 說。
有一次在飛機上，Jacqueline巧遇朝鮮足球勁旅「4.25體育團」，他們一行30人經北京轉機前來香港參加比賽。雙方雖然語言不通，但還是靠着肢體語言互相交流，她和坐在身旁的31號球員交換護照看，發現他們去過很多國家比賽，護照有一半頁面都蓋滿了不同國家的入境印章。
這些運動員一邊吃朝式漢堡包，一邊分享生活和手機內的相片。說到最後，對方用雙手在眼睛比劃了兩個圈圈，示意她稍後到香港的球場支持他們，到時候用望遠鏡找他就好了。結果她到場看了這場球賽，守了這個三萬呎高空的約定。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件事情，會有不同的看法。像不少人認為，整個朝鮮旅遊只是官方讓遊客看到的一場「戲」，但對那些能接觸旅客的當地人來說，可能是接觸外面世界的窗口，又或是展示自己生活的一個機會。
我們的真假疑問VS他們的美醜判斷
我們眼中認為的真和假，很難用來分辨和判斷朝鮮。文化史學家Daniel Boorstin批評大眾觀光的興盛，讓遊客明白旅遊體驗一體化或有形塑的成分，繼而放棄追求真實性，接受了觀光環節中的「假事件」（pseudo-event）。但落到朝鮮的例子中，卻讓人異常糾結─這些觀光環節的「假事件」，似乎是唯一能窺探朝鮮真象的方式，而遊客卻期望，從這些「假事件」之中看到「真實性」。但這種真假的糾結，是否真的恰當？而答案又是否那樣重要？
Jacqueline提到有一次，有團友在一個景點看到地上積水中的倒影，覺得有點像「天空之鏡」，想「打卡」拍照。當地人看到後很緊張地走過來，想弄明白團友在拍什麼，後來一個朝鮮人上前指斥團友，十多個朝鮮人再圍着他們來指罵，甚至搶去了導遊的證件，質問為何他容許團友拍這樣的照片。最後經過導遊解釋，才得以解決事件。
「後來問導遊，他們為何那麼執着於那張照片？原來他們說地上有積水，代表他們的基建很差，拍出來的地面是不美的，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看他們的國家，也是不美的。他們對美有一種二元的執着，會覺得世上只有美醜、好壞。但反過來看，我們去看這個國家，是否也只有二元的角度？我們去質問他們做的事情是真還是假時，也視乎我們用什麼樣的尺度去量度他們的生活，正如他們也是用對美的執着去量度我們的行為。」 Jacqueline說。
後記：平壤看到的，並非全部當地人的生活深受朝鮮與美中韓關係的影響，特別是金正恩上台之後的轉變，令遊客有深刻體會。這種改變不只限於遊客，還有那些與遊客有過短暫接觸的當地人，當那些中學生和外國遊客聊天後，會不會對外面的世界有不一樣的憧憬？當導遊從遊客口中了解到朝鮮與其他國家有何不同後，會怎樣看待自己的國家？這些充滿「變數」的體驗，源於這個神秘國度正處幻變和改革當中，也在媒體的報道下增添了人們的好奇心，也許亦因為此，才讓旅程那麼難忘。對於旅程中真與假的疑問，正正因為解不開，可以作為一個窗口，讓我們反思如何在旅程中去觀察，又如何去看待一個世界觀與我們如此不同的國家。而在新義州前往平壤的六小時火車路上，窗外那片一幅又一幅泥黃色土壤種不出綠色植物來的景象，時不時在腦海中提醒着，平壤看到的，並不是全部。
重溫《朝鮮真假》報道文章：【朝鮮真假】現代化生活變成奇景 窺探媒體形塑下的朝鮮日常【朝鮮真假】舞台化的背後 朝鮮人學中文也會自由戀愛？
上文節錄自第165期《香港01》周報（2019年6月3日）中的《親自遊走於虛實之間 窺探媒體形塑下的朝鮮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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