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真假】現代化生活變成奇景 窺探媒體形塑下的朝鮮日常
神秘、危險，是很多人對朝鮮的印象。這邊廂有消息指她發射了導彈，那邊廂有報道說她陷入饑荒。在人們得不到溫飽的情況下仍在展示國力，當地人民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人們對一個國家的印象，往往受到大眾媒體的報道影響，即使互聯網上有海量資訊提供另一個了解的渠道，但對嚴密封鎖網絡、旅遊也只能走官方指定路線的朝鮮來說，縱然親身到訪，似乎也擺脫不了對眼前所見所聞的疑慮，亦難以判斷媒體對這個國家的描述是真是假。朝鮮近年逐漸向遊客開放，愈來愈多人進去一探究竟。遊朝鮮歸來，記者在思考：如果我們總抱着真與假的疑問去旅遊，是否能真正感受到當地人的生活？（此文章為《朝鮮真假》之一）
遊覽朝鮮，少不了一些「標準」的經歷：在萬壽台紀念碑兩位領導人金日成和金正日的銅像前，遊人和當地人都要舉止莊重，整齊列隊鞠躬；幾乎在每個地方都見到這兩位領袖的照片，他們在學校、工廠、店舖前展露着笑容；在朝韓非軍事區交界處的板門閣遠眺韓國，聽身邊人說不知統一之日何時能到來；在宏偉的主體思想塔下，聽着當地導遊介紹朝鮮勞動黨的思想體系和理論……
朝鮮其中一項最讓遊客期待的項目，是十萬人表演的阿里郎大匯演，表演者以人手拼湊出「活熒幕」，配以舞蹈講述朝鮮的重要事迹、領導人帶領下的建國成就和發展等。看台上的朝鮮人手捧大型彩色紙版，合拍地變換着，壯觀的人海幻化成色彩奪目的各種背景，讓人讚嘆不已。跟隨旅行團到訪平壤期間，偶見當地學生在江邊迎着寒風練習，作為外國人，看到這些情景，有人會覺得新奇，也有人批評不應該做這種「演戲工程」，但對當地人來說，可能是習以為常的生活一部分。
看着這些景象和聽着當地人的描繪，難免讓人思考當地人到底有多敬重他們的領袖。外界認為那是思想教育的結果，但當親歷其境，卻無法分辨出他們到底是由衷地愛戴領袖，還是在那樣的環境成長下自然而然的想法。
事實上，遊客容易對朝鮮所見所聞產生負面的想法，媒體的報道影響頗大，尤其是朝鮮的資訊難以往外流通，人們難以自由出入，與外界接觸有限，加上在主流媒體的耳濡目染下，大眾不期然在腦海中形成了朝鮮是邪惡、危險國家的印象。
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傳播學者George Gerbner開始研究媒體如何影響人們對社會的印象和世界觀，他後來發展出的涵化理論（Cultivation Theory）指出，較常接觸電視資訊的受眾較易相信媒體的訊息是真實的，也因為接收到更多負面和暴力的資訊，受到「冷酷世界症候群」（Mean World Syndrome）影響更深，認為世界的危險及負面程度比實際更高。
後來，隨着互聯網興起，電視媒體對人們建構世界觀的影響程度逐步減弱。即使在互聯網發展蓬勃的今天，大眾能夠從互聯網接收到朝鮮官方以外的資訊仍相對有限，涵化理論中提到的媒體形塑能力，對朝鮮負面形象的建立仍有很大作用，潛移默化地影響着人們到訪這國度的第一身經歷。
普通的現代化生活變成奇景
在行程中，能看到朝鮮這個共產主義國家如何和國際社會接軌，比如平壤有保齡球場這類休閒消遣活動；在咖啡館看着當地人穿着傳統朝鮮服裝沖調西式咖啡，得知他們會獲派到西方國家接受培訓；在平壤柳京館花約300元人民幣，便可吃到當地最高級的鐵板燒，這可能是達官貴人才能享受的待遇。這些我們日常接觸到的活動和飲食，看似與當地人的生活有點格格不入，背後卻反映了大眾對於當地人生活有很多的既定看法─當地人生活較為落後、共產主義下不會有太多娛樂、人們過着機械式被操控的生活……
不同人對文化觀光的意義會有不同看法，台灣學者楊嵐雅和王濟昌在論文《台灣主要民俗活動應用於文化觀光方式之研究》中提到，「不少人認同的是在於為一個地區或國家向旅客呈現的一切文化活動風貌，包括民族習慣、宗教儀式、民俗藝術及技藝，以及人類在不同空間和時間所展現的各類人文活動。」
在平壤看阿里郎大匯演，以及在少年宮觀看由不同年齡小朋友及青少年表演各類文化活動時，明顯感受到當地人的傳統技藝和民族歷史，若按文化觀光的定義理解，這些旅遊經歷應是行程焦點所在。但對朝鮮，卻因為已有很落後、跟現代世界脫軌的印象，反而會對一些日常生活中普遍不過的事情感新鮮，如為看到可樂而驚訝，為品嘗到西方美食而驚奇，甚至質疑這些是否被特地安排而呈現的假象，反而忽略了感受當地文化的一面。
又或許，旅客遊朝鮮所期望的，可能不是單純的文化觀光，而是印證媒體形塑及從中認知那個封閉而落後的國度的印象，到底是否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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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自第165期《香港01》周報（2019年6月3日）中的《親自遊走於虛實之間 窺探媒體形塑下的朝鮮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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