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未來】性愛機械人逐步逼近 人類準備好迎接未來愛侶嗎?
英國西洋棋大師及AI專家李維(David Levy)在2007年出版的著作《In Love & Sex with Robots:The Evolution of Human-Robot Relationships》中預言,到2050年機械人將發展成有能力愛上人類,並令人類覺得他們浪漫,甚至能挑起人類的性慾。而調查機構YouGov去年10月發表有關性愛機械人的報告,合共49%受訪者認為未來50年內,與機械人做愛將會成為普遍行為,甚至有42%受訪者覺得,與機械人做愛最終會比與陌生人安全。
近年性愛機械人從現時價值200億美元的性玩具市場中崛起,好幾間公司先後推出了產品雛形,包括來自中國的亞洲面孔,各有賣點(見表)。用家可以按喜好,幾乎從頭到腳地自行選擇性愛機械人的模樣。一眾公司當中,以Abyss Creations旗下RealDoll的性愛機械人造得最為精緻,該公司在研製性愛機械人之前,已有超過20年生產性愛人偶的經驗,現時其生產的性愛機械人合共至少預設了30個面孔和16個體型,不但可以選擇五官形狀、瞳孔和嘴唇的顏色、髮型,更可選擇不同的身高、體重和膚色。此外,還可以進一步選擇乳房、乳頭、陰道、陰毛、指甲等的形狀、大小和顏色。除了主流的女性模樣之外,更有男性和跨性別的版本,照顧小眾需要。
進軍AI研發 同時溫暖心靈和肉體
然而,不論性愛人偶做得如何精緻,如果無法與用家互動,也不過是高階版的吹氣人偶而已。為滿足與用家互動這一需要,性愛人偶逐漸發展成為性愛機械人。一般來說,性愛機械人身上不同部位均裝有感應器,視乎用家觸碰的部位而發出呻吟聲或說話以作回應,有些公司的產品更可發熱,讓機械夥伴能同時提供肉體和心靈上的溫暖。
但這些如反射動作般可以預測的反應,並不能滿足Abyss Creations創辦人Matt McMullen。因此,他的公司約五年前成立AI開發部門Realbotix,為RealDoll的人偶身軀注入靈魂——配上搭載有AI應用程式Harmony的機械頭部。嚴格來說,Harmony是AI程式而非機械人的名字。用家可從愛慕、健談、妒忌、知性、詼諧等十多種預設性格中選取不同程度,組合出它的性格;也可從預設的蘇格蘭口音切換至其他聲線。Harmony既會自行與用家談話,或像鸚鵡般根據用家指令說出想聽的甜言蜜語或情慾挑逗。
它還懂得認人,把與不同人互動的過程個別存放為不同「記憶」。在1月CES會上,McMullen更示範了Harmony最新版本功能:在同一部機械人上可以建立好幾個性格身份(Avatar),甚至可同時額外購買多幾個髮型和面皮,隨時剝下變換,由預設的Harmony切換成性格和外貌完全不同的Solana,或按喜好而命名,充分滿足那些想轉換不同伴侶的用家需要。
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要讓人開心。世界很多人因各種原因,難以用傳統方式與他人建立人際關係。我們試圖給予這些人某種程度上的夥伴,或者夥伴的幻象。
替代人類情感 如何可能
雖然現時機械人被稱為性愛機械人,但McMullen去年底接受英國電視台Channel 4訪問時澄清,從不視這些機械人僅為性愛機械人:「只着眼於性的功能是短視的,因為計劃的最終目標遠超於一個性愛器材。就如電腦,有人用來看色情影片,但不代表電腦就只有這個用途。這些機械人是以最終可執行多種工作而設計,主要作為人類夥伴而非性愛機器。」但是,其種種預設的程式,又是否足以讓人感覺到真摯的情感呢?
不少行內業者曾澄清,至少從目前的技術發展,要造出通用AI、甚至超越人類的智能(Super AI),仍遙不可及。曾預期未來人類九成工作都會被AI取代的創新工場創辦人李開復,亦表示感情和意識仍是人類特質,AI目前無法完全理解。此外,史丹佛大學電腦科學教授兼Google Cloud AI首席科學家李飛飛,過去一年曾經在論壇和電台節目等大小場合指出,人工智能在情感方面,連基本起步階段都還未達到。
性別與倫理上的憂慮
性愛機械人固然可以滿足一些寂寞心靈,但倫理學者Neil McArthur提醒,性愛機械人有可能導致人社交孤立,與真實世界愈走愈遠。他在與性治療師Markie Twist合著論文中甚至提出「數碼性慾」(digisexuality)的說法,預期未來隨着性愛機械人之類的性愛科技愈趨複雜,不排除有更多人傾向享受科技帶來的性愛:「數碼性慾不是錯。若人們覺得這比與真實伴侶的性愛更好,我們不應該覺得怪異。」
另一方面,性愛機械人可以客製化到如此仔細,惹來物化女性、深化性別刻板印象的批評。香港大學人文社會研究所教授江紹龍(Gonçalo Santos)解釋,這些批評關注性愛機械人如何對女性造成壓力,就如色情片的艷星必須擁有某種外形、永遠服從的性格。英國地蒙佛大學(De Montfort University)電腦與社會責任中心高級研究員Kathleen Richardson正是秉持類似看法,在2015年9月發起反對性愛機械人運動(Campaign against Sex Robots),抗議它們鞏固女性為性愛工具的想法。
現時較多人問性愛機械人是好是壞,但更應該問社會上有沒有討論框架,監管這些機械人的生產和使用。但在香港這個消費主義的社會,對於科技似乎仍停留在關注哪個科技產品比較新穎。
比起這些的指控,我們或需要更進一步思考,用家對性愛機械人具體可以做什麼。Roxxxy當年推出之時,賣點之一是它具有五個性格模式,其中名為Frigid Farrah的模式最具爭議。據廠商介紹,機械人會變得「拘謹和害羞」,而當用家觸摸它的「私處」,它「不會對此很有快感」。
雖然沒有明言,但消費者都心知肚明,這是用來模擬強姦的模式。因此有人進一步提出,既然為了滿足慾望可以製造女性外表的機械人,那是否也可以造貌似兒童和狗隻的性愛機械人,滿足孌童癖和戀獸癖?又質疑這些做法,實際上無形中正當化了種種社會禁忌。
機械人與人的關係未有定論
到底該如何界定我們與性愛機械人的關係,大眾似乎未有一致共識。在YouGov調查中,50%受訪者不視付費與機械人做愛為召妓。另外,14%受訪者認為與機械人做愛的行為可歸類為傳統性交,33%認為較接近自慰,27%認為兩者皆非,15%表示不知道。而被問到會否視伴侶與機械人做愛為不忠,是和非都各佔三分之一,約四分之一表示不知道。
更長遠的問題是,待AI發展成具有情感和意識之時,性愛機械人對於與人的關係又是否知情同意?未來社會會否變成了美劇《西部世界》(Westworld),人類可以隨意強姦機械人?當然,屆時也不只是圍繞AI性愛機械人的爭議,而是AI整體對人倫關係和制度的影響。例如若某人愛上了他的機械人,可否與它結婚、給他遺產;或可否收養機械人做養子;機械人需要不需有身份證、有沒有法律地位?
香港缺科技公民 欠足夠討論
江紹龍認為,最重要的是這些倫理討論沒有得到應有的關注,尤其是在香港。現階段他對於性愛機械人很不放心:「我不反對性愛機械人本身,但就現時情況,我認為這個科技轉變是不好的,因為監管非常鬆散。大部分人以為性愛機械人只是個人選擇,而不是社會的,我認為有問題。」
他進一步指出,有關科技倫理的討論是否足夠,與社會上的科技公民(technological citizenship)有關。科技公民有兩種新舊意義,以往是指社會中擁有某項科技產物的人,換言之市民因為擁有了抽水馬桶、電腦、智能手機等,而成為了科技公民。
而隨着科技蓬勃,科技公民進一步的意義是更多主動參與監察政府對於科技的作為,更主動留意跨國企業在推動什麼科技。福島災後,日本市民自發監測幅射就是絕佳例子。「但在香港這個消費主義的社會,對於科技似乎仍停留在第一種科技公民,多數只關注哪個科技產品比較新穎。」
上文節錄自第103期《香港01》周報(2018年3月19日)《有愛無類 跟性愛機械人談情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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