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家辦｜越洋採訪！　業界變陣吸高質客　「中國+1」下更顯優勢

近十多年以來亞洲經濟及財富快速增長，過去在歐美盛行的家族辦公室（「家辦」）業務，也開始在亞洲區扎根，當中以區內兩大國際金融中心，即香港及新加坡發展最為迅速。不過，去年新加坡爆出歷來最大規模洗黑錢案，當地金管局據報加強審查外國資金，又提高家辦稅收豁免門欄，一時間被外界冠上「金融潔癖」之名，更傳有家辦回流香港。

負面標籤背後，實際情況又如何？新加坡如火如荼的家辦業務又會否受到連累？《香港01》記者親身走訪新加坡，採訪新加坡金管局、當地家辦業內人士、私人銀行，以至學者，探索當地家辦業務發展現況及優劣勢，嘗試找出答案。

環球金融中心摩拳擦掌，搶食家辦大餅，新加坡卻「背道而馳」。當地金管局近年兩次調高對家辦資產管理規模申請稅收優惠的門檻，最近一次是在去年爆出洗黑錢案後的7月，將新加坡居民開設公司的資產管理規模要求，由至少1,000萬新加坡元大幅提高1倍，到至少2,000萬坡元（約1.16億港元），而海外公司資產規模要求則維持在高達5,000萬坡元（約2.9億港元），但兩者門檻之前僅屬申請時要求，最新要求為需要在整個享有優惠期間，均維持該資產門檻。

除了上調免稅門檻、要求遠超香港﹙見下表﹚之外，新加坡當局據報也收緊家辦審查，包括要求填寫機構實際控制人、董事、代表和股東等相關訊息，從嚴了解其運作，同時加快關閉不活躍平台。

據新加坡金管局提供的數據，截至去年底，當地已登記單一辦公室數目為1,400家，三年來增幅達3.5倍。相較香港，單一家辦並不需要預先得到官方批核，據德勤報告顯示，截至去年底，香港單一家辦數目為2,703家，大幅超越新加坡近1倍，但當中逾67%管理資金規模不足1億美元。

而近期公佈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香港則已超越新加坡重回三甲地位。據私人財富管理協會數據顯示，去年香港私人財富管理行業的資產管理規模重拾增長，較前一年增長近三倍，至約9.02萬億元。

政府出招壓「熱錢」流入 學者︰需平衡民生訴求

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助理教授陸曦表示，政府原意並非想「嚇怕」有意來新加坡的資金，而是由於近年太多熱錢流入新加坡，而涉及到家辦，除了資金外，更涉家族人員移居、移民，這方面會推動住房等配套措施需求，推高通脹，新加坡政府需要去控制這些會影響民生的因素。

但不怕「趕客」令家辦轉往他方？今年6月便有外電引述消息稱，在新加坡爆出洗黑錢活動後，內地富裕家庭由新加坡改往香港作為財富管理的替代地點，因他們在新加坡申請稅收優惠時被拒絕。

但陸曦則有另一個看法。他認為，香港其實是在吃新加坡的「紅利」，資金無法適應或者通過新加坡要求的，退而求其次轉往香港，也有可能是仍未下定決定是否將內地及國際業務分拆發展之前，暫時往香港。但這個「紅利」的規模及趨勢並不可持續，因為這只是由新加坡流出的一部分熱錢而已，加上目前內地經濟正在放緩，仍待復甦，並不利於香港在家辦的發展。他認為，提高門檻，有助吸納更高素質的家辦在新加坡落地。

業界：收緊審查 更利家辦長遠發展

新加坡金管局調查數據顯示，今年前8個月，新加坡新增單一家族辦公室250個，累積達到1,650個，該局預計全年新增數量將超越去年新增的300個。相較香港，港府目標僅為至2025年新增200個家辦。投資推廣署署長劉凱旋近日稱，旗下家族辦專責團隊2021年中成立以來，已協助引入逾140個家辦，有信心達標。

而事實上，新加坡家辦業界也紛紛支持政府舉措。有業內人士表示，新加坡政府提高家辦相關門檻，相信部分原因也為去年洗錢案，但認為此做法能夠有助新加坡挑選較為優質的家辦申請，有利家辦行業的長遠發展。而事實上，即使銀行本身，今年來也加強審查客戶，包括要求客戶遞交更多資料，但認為這都是銀行正常的KYC（Know Your Customer）做法。

在新加坡及香港兩地均有家辦業務的萬方家族辦公室始創人兼首席執行官關志敏表示，這些收緊措施對於業務影響不大，暫未有觀察到客戶捨新加坡而單選香港的現象。他認為新加坡政府此舉反而有利家辦行業，以及整體財富管理行業的可持續發展，因為「大家族」在選擇是否在當地註冊家辦，對於當地法律及監管機制會有一定要求，而新加坡此舉能更進一步完善相關機制。

數據也顯示，高標準的監管環境仍能繼續吸引資金流入，新加坡金管局今年稍早與新加坡多家領先私人銀行進行的一項調查發現，去年新加坡財富管理資產管理規模成長超過8%，今年首季當地私人銀行客戶資產規模，按年增幅達9.5%。

金管局：高標準監管為「優勢和品牌」　簡化免稅流程目標明年初縮至3個月內

另一邊廂，對於「金融潔癖」等負面標籤，新加坡金管局發言人向《香港01》表示，財富擁有者選擇新加坡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包括新加坡強大的法治、健全且可預測的監管制度，以及由財富管理機構和專業服務提供者組成的全面生態系統。對於在這裡度過時光的財富擁有者來說，同樣重要的是新加坡的高品質生活、安全可靠的家庭友善環境、與世界其他地區的良好聯繫，以及世界一流的教育和醫療保健系統。

發言人又認為，新加坡的高標準監管為真正的投資和財富管理活動的蓬勃發展，創造了良好的環境，這就是新加坡的優勢和品牌，金管局將持續提供值得信賴、穩定的環境，讓投資人放心、有信心，為財富所有者和家族辦公室提供有利的環境。

事實上，門檻提高，對於「守規矩」的業界，不是壞事。以稅務政策為例，星展財富規劃、家族辦公室和保險解決方案主管李文修表示，目前家辦客戶申請稅收優惠的成功率達100%，對於不符合家辦申請要求的企業，星展會直接和客戶溝通，但這些被「勸退」個案僅屬少數。星展目前為新加坡設立的 1,650 家單一家族辦公室中的三分之一提供服務，為亞洲不包括中國第三大私人銀行。

任何國籍不符申請標準都會被拒絕　 洗黑錢案前一貫如此

為了平衡監管和增長，新加坡金管局今年以來也都同時簡化了家辦稅收減免申請流程，並清晰化申請要求的文件及手續，令審批時間有所加快。有新加坡家辦業內人士表示，家辦申請審批時間由過去的9個月至1年，縮短至約6個月即有結果。與此同時，該局也向金融機構提供了指導，指導他們如何對其客戶的財富來源實施與風險相稱的盡職調查，以避免銀行開戶及時性的不當延誤。

新加坡金管局發言人並向《香港01》透露，該局今年已增加了資源投放於相關申請流程，並計劃明年初推出新的相關稅務計劃網站平台，預計這些措施能夠令申請等待時間，在明年初縮短至3個月內。

發言人並表示，單一家族辦公室 (SFO) 的所有稅收優惠申請都會根據一系列標準進行評估，其中包括管理的資產、僱用的投資專業人士數量以及洗錢風險評估。而這套標準適用於所有申請人，無論其是任何國籍，不符合標準的申請人將被拒絕。這個情況一直如此，即使在洗黑錢調查之前，該局也曾有過拒絕的情況。

受惠新政中國客增長近月開始加快

新加坡與香港近年為爭取家族辦公室落戶拼盡全力，但兩者的遊戲規則卻大相逕庭。香港為吸引世界各地的富裕家族「中門大開」，去年更推出稅收優惠政策，新加坡過去兩年卻不斷收緊家辦政策。今年以來，香港不少本業非為財富管理的公司，也紛紛爭相成立家辦服務平台希望分一杯羹，包括大型地產代理商中原、美聯，另外還有太平人壽（香港）及華邦科技等。

而早前杜拜王子在香港設家族辦公室一事更一度成為城中熱話，王子身份被廣受質疑，最後更放棄來港計劃。新加坡《聯合早報》以此事發表評論指，「家族辦公室市場拼的不只是數字，還有素質，新加坡不是只著重追求市場份額。」

李文修承認，近年來新加坡設家辦中國客戶數目增長有放緩趨勢，估計與內地經濟放緩拖累財富增長有關，目前看不到有家辦從新加坡完全撤離的情況，但近期中港股市回暖，加上香港本身在資本市場的基建優勢，會有已在新加坡設立家辦的中國內地企業，選擇同時在香港設立家辦，部署上市等計劃。而與此同時，多了來自歐美、印度及台灣的客戶，令整體家辦業務的增長趨勢，並沒有放緩下來。

家辦客源豐富　歐美、印度及台灣客戶增長快

關志敏也指出，以該行業務情況來看，客戶仍然以同時兩地落戶為多，而資金流向也未見到有異樣。李文修並指出，而中國客戶家辦數目增長率雖然放緩，但實際數目則仍有在增加，而受到新加坡金管局今年來精簡及清晰化家辦申請要求的文件及手續，令審批時間有所加快，中國客戶增長近兩個月又開始有所加快。

新加坡銀行家族辦公室及結構方案部主管郭家汶也表示，該行近年家辦業務增長有所放緩，估計與近兩三年各地在新加坡設立家辦興趣較大，金管局收到「海量申請」，而團隊規模較小，令相關審批時間有所延長。不過，仍然有很多家族有興趣在新加坡設立家辦，進行相關諮詢並最後會落實。

吸引高質家辦 新加坡仍在發力

新加坡金管局在吸引高質量家辦方面其實仍在努力工作，除了加快審批流程外，也提升稅收優惠誘因，包括在已有稅收優惠的基礎上，於今年初推出慈善稅收獎勵計劃，以新加坡為海外捐贈基地，可享有100%稅收減免，而該項減免香港暫沒有推出。

該局近日並公佈，將會放寬部分對單一家族辦公室的要求，包括非家族成員的關鍵員工，如行政總裁、首席財務官及投資專家等，能夠持有最多10%的家辦股權，以提升其業績及長期服務承諾誘因。同時，也將會給予家辦更充足時間去準備財務報表，遞交時間由過往每年尾的14天內，大幅提升至財年完結的4個月內，希望幫助減輕家辦相關負擔。

「中國+1」策略下 新加坡成家辦首選地

而新加坡本身對於家辦的吸引力其實料愈趨上升。在目前「中國+1」戰略時期，其憑藉政治中立的立場更是受惠者之一。李文修表示，近年受到地緣政治升溫，家族企業也需要去策劃「中國+1」戰略佈局，相較鄰近内地的香港，不少家族企業會更傾向於首選政治立場較為中立的新加坡，來設立家辦，而從家辦業務更可以延伸到企業本身的業務佈局，新加坡也是這些企業拓展東盟市場，及捕抓亞洲投資機遇的首選地。

他指出，而對於中國企業來說，新加坡設家辦的原因還包括內地經濟放緩，需要放眼增長較快的東盟市場機遇，而新加坡與多個周邊國家有雙邊稅收減免優惠，數目會較香港為多。而企業盈利增加了，也自然會增加在家辦業務方面財富管理的資金流入。

不過，隨著特朗普回朝，新加坡是地緣政治受惠國之一，他預計，如果相關地緣政治風險繼續升溫，預計海外家族首選新加坡作為家辦選址的趨勢，將會持續下去。

關志敏則表示，其公司本身以新加坡及香港「雙總部」模式營運，前者主要服務東盟客戶，後者主要為內地客戶。不過，超過九成客戶為在兩地均有註冊家辦，該比例為近年來才有所上升，估計與地緣政治升溫有關，客戶希望同時兩地設立家辦來分散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