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拜登又稱習近平為「獨裁者」?
雖然11月15日的三藩市「習拜會」並沒有在台灣問題、美國對華科技制裁等層面達成任何正面成果,但是中美在氣候、反毒、保持高層溝通都有進展,雙方對會面都是一片正面評。而拜登(Joe Biden)在大選年即將來臨之際,也立定決心要穩住中美關係,以免在本來已因為俄烏、以巴等問題已非常棘手的外交層面再添亂子。
因此,拜登明顯有意製造出中美友好的氛圍:從莊園大屋迎接、與習近平並肩散步時向記者豎起拇指,到隨同送別,再到會後記者會上避談中美矛盾的用心--有記者特別問起曾多次聲言會守衛台灣的拜登會否維持相關承諾,拜登也是一句一個中國政策不變來回應;拜登也沒有在所謂干預台灣選舉的議題上大造文章,只說他不預期(expect)會有干預。
然而,在短短廿分鐘的記者會之後,拜登的似乎失掉了臨門一腳,竟然又提到習近平是「獨裁者」的說法。
對於拜登此言,我們其實不應該太放在心上。
首先,高叫問題的記者,明顯是要為拜登設陷阱。他的提法是:「總統先生,今天之後,你還會否指稱習主席為獨裁者?」
對於這種「yes or no」的問題,拜登只有三個選擇:一是轉身便去,拒絕回答;二是「no」;三是「yes」。一將會在媒體面前顯示出拜登對華軟弱,連習近平是否獨裁者的簡單問題也不敢回應,有失美國總統身份。二是自打嘴巴,今天的我打倒昨日的我,在中美關係依然未有根本好轉之際,這並不合適。
於是,唯一的選擇就只有「yes」。不過,跟拜登此前一次直接和兩次間接稱中國是獨裁政權或習近平是獨裁者的情況不同,這一次拜登特別為他口中的「獨裁者」加上了不帶價值判斷的定義。
拜登說,「他是個管治一個共產主義國家的人,這個國家建基於一個跟我們完全不一樣的政府體制之上,從這個意義來說,他是個獨裁者。」(原文:I mean, he’s a dictator in the sense that he — he is a guy who runs a country that — it’s a communist country that is based on a form of government totally different than ours.)
相較之下,拜登本年6月首次直接稱習近平是獨裁者時,背景是中國氣球失蹤漂到美國去,而習近平不知道,「這是對於獨裁者的一個重大尷尬,當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這種說法明顯是將獨裁者當作是一個負面概念去理解。(按:同樣的負面用法,也出現在拜登其他兩次相關說法。有興趣的讀者可在這裏和這裏閱讀原文。)
但這一次拜登對「習近平是獨裁者」的解說卻純屬描述意義,並不帶有價值判斷。這種不帶價值判斷的描述性用法,其實是出自「獨裁者」(dictator)的原意。在羅馬共和國中,「獨裁者」是指應對某個具體問題時被授予全部權力的特別長官,例如著名的凱撒(Julius Caesar)就曾是羅馬的獨裁者,還是個沒有任期限制的「dictator perpetuo」。
遲至啟蒙時代,「獨裁者」與「暴君」(tyrant)等其他用詞不同,並不像今天一樣自動帶有負面的價值判斷。例如,被視為「三權分立之祖」的18世紀法國政治哲學家孟德斯鳩(Montesquieu)也認為獨裁政制在特別的時刻是為了保護國家所必需的合法合理制度。
當然,到了「民主」變成了幾乎絕對正面的用詞的20世紀,特別是經歷了法西斯主義之後,「獨裁者」才變成了與「民主」相對的其中一個負面用詞。
拜登這次的一句「獨裁者」,基本上就是追溯到一個古舊的用法,就如人們稱某某古羅馬歷史人物是一個「獨裁者」一般,並不帶任何褒貶之意。
在記者提問之下,拜登臨急臨忙回答,80歲高齡還想得出一邊回答習是獨裁者,另一邊再為為現代的「獨裁者」套上說得通的復古解說,希望不得失來自中國的貴客,已經算是不錯。因此,大家其實也不必太過執着於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