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中俄 美國不求站隊? 布林肯非洲三國行「迷途未知返」
8月8日至11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接連訪問南非、剛果民主共和國和盧旺達三國,同時宣布拜登當局對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新戰略。經歷過特朗普四年的忽略、拜登上任初期「民主對抗專制」的二元對立定位之後,布林肯此行似乎的確是要宣示一種美國對非外交的轉向。他在訪問首站南非就表明:「一次又一次,非洲國家被要求在強權競爭之中選邊站,遠遠脫離一般民眾每日掙扎生活的所知所感,美國不會指令非洲選擇,任何人也不應該這樣做,作出這些選擇的權利屬於非洲人,也只屬於非洲人。」
在布林肯抵達南非當天,白宮公布了《美國對撒哈拉以南非洲戰略》(US Strategy Toward Sub-Saharan Africa)的文章,內容包括四大項目,一是培養開放社會,二是達成民主和安全成果,三是推進疫後復甦和經濟機遇,四是支持保育、氣候適應和公正的能源轉營。這些戰略目標之下都包含了具體程度不一的細項,主旨是強調美國與非洲國家之間的對等合作,不以地緣政治中的強權競爭為念。
專注實務的新戰略
在南非行政首都的普利托利亞大學(University of Pretoria),布林肯就為此發表了長篇演說宣示新政。其中,除了表明美國不求各國站隊之外,布林肯從SpaceX星鏈計劃、海底通訊電纜等具體合作,談到債務舒減、農業投資、G7基建投資計劃、領袖培訓、針對愛滋病等醫療援助、新冠抗疫、氣候政策等等,明顯有意以實務為主打。雖然他同時提到非洲人民對民主體制的支持、俄國僱傭兵團「華格納」(Wagner)在非活動、俄國入侵烏克蘭造成更大糧食危機等問題,但重實務而輕政治依然是布林肯有意營造出來的氛圍。
與南非外長潘多爾(Naledi Pandor)同台回答記者提問之時,布林肯就表明「我們與非洲加強夥伴關係的承諾並不是要嘗試超越任何人」。
對於布林肯「不求站隊」之言,潘多爾表示欣然接受,更稱她記不起美國曾經有過這樣的嘗試。
不過,在布林肯推出這種「不求站隊」說法的同時,美國自身的宣傳,以至以美國為首的歐洲國家的公關,似乎也尚未肯接受不能再要求非洲國家站隊的事實。
尚未放下的陣營思維
在拜登當局公布的《美國對撒哈拉以南非洲戰略》中,這短短17頁的文件就有7處提到俄羅斯,指俄國將非洲當成對類國家組織或私人軍事企業「中門大開」(permissive)的經營環境,造成區內不穩,只求戰略性和經濟上的利益,並以虛假資訊影響非洲人對於俄國入侵烏克蘭和侵犯人罪的反對意見。
至於被美國視為唯一長期對手的中國,戰略文件則批評中國將非洲當成挑戰以規則為基礎國際秩序的競技場,只求自身狹窄的商業和地緣政治利益,破壞透明和開放的體制,弱化美國與非洲人民和政府的關係。
這一種對中、俄在非洲的負面定位,明顯離不開陣營化的思考邏輯。
而除美國之外,7月底,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Sergei Lavrov)與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幾乎同時出訪非洲多國(不同的國家),就更有這種陣營對壘之感。拉夫羅夫在訪問期間大談俄國對烏開戰造成飢俄問題只是「毫無根據」的宣傳,稱俄國並沒有「血跡斑斑的殖民主義罪行」,不對他國強加任何東西,不教導他們如何生活。
對此,馬克龍出訪時則隔空反駁,「我要告訴你們,在非洲,一個曾受殖民帝國主義苦難的大陸,俄羅斯是最後一個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強權」。他又指責俄羅斯以糧食供應作為武器。他更稱,在烏克蘭戰爭的問題上,他看見「太多的虛偽,特別是在非洲大陸之上」。
南非外長潘多爾在布林肯的面前,就似乎對馬克龍作出了另一番的隔空反駁。她引用了如今已被西方世界忽略的巴勒斯坦前途問題,指出「就像烏克蘭值得擁有他們的領土和自由一樣,巴勒斯坦也值得擁有他們的領土和自由」,稱國際社會應該對兩者有同等的關注,批評各方「不平衡」地執行國際法只會引來「犬儒主義」。
潘多爾更稱,在與歐洲及其他地區盟友的交流中,她感受到「你不選擇這個的話就如何如何」這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欺壓」。對於布林肯「不求站隊」之說,她就引用美國國會正在通過的《對抗俄羅斯在非惡性活動法案》(Countering Malign Russian Activities in Africa Act),指之為一個具冒犯性的立法。
雷聲大雨點小的零碎外交
除了未能完全放下「站隊要求」之外,拜登當局在非洲的部署也明顯欠缺規劃。例如在6月G7峰會上宣布的基建投資計劃「PGII」,雖有高達6,000億美元投入的號召,實際上卻是雷聲大雨點小,根據白宮當時公布的文件,各種被收入PGII之下的計劃總計只得最多十多億美元左右。
而美國在非洲的具體外交行動,依然是在見火撲火的零碎階段。在南非,布林肯的活動以儀式為主。
在剛果,布林肯的最大成就,大概就是說服了該國政府與美國成立一個團隊去審視其石油、天然氣開採計劃——剛果盆地擁有僅次於亞馬遜的雨林面積,其保育對緩減全球暖化尤其重要,但剛果當局卻在本年5月公布了油氣開採的投標,引來全球環保組織擔憂。
在最後一站盧旺達(本文發布之時尚未見結果),布林肯的主要任務剛是化解盧旺達被聯合國指責支持剛果東部M23武裝叛亂組織所引起的兩國不和;同時,他亦會呼籲掌政22年的盧旺達總統卡加梅(Paul Kagame)釋放兩年前被綁架回國的電影《盧旺達飯店》(Hotel Rwanda)故事現實主角魯塞薩巴吉納(Paul Rusesabagina)。不過,對於被指愈來愈有獨裁傾向、對地區穩定也造成威脅的卡加梅政權,美國大概也沒有什麼整體的應對方案。
退一萬步而言,即使拜登當局能夠完全清除對非洲陣營對壘式的思維,並且提出有系統的非洲政策,美國的國內政治也決定了在2024年之後,特朗普式的共和黨主政者可能回朝,全盤推倒民主黨政府的對非政策。這一種不確定性也決定了非洲國家難以對美國對非持續投入有信心。
出於上述的種種原因,美國的非洲政策早就陷入了迷途之中,希望能尋得正軌的拜登當局與布林肯,在各種內外局限之下,大概也難以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