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外交洗牌 以色列「反客為主」
3月28日,以色列外長拉皮德(Yair Lapid)以東道主身份在南部內蓋夫(Negev)沙漠杳無人煙的前集體社區斯代博克(Sde Boker)迎來到訪的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以及埃及、摩洛哥、阿聯酋、巴林四個阿拉伯國家的外長,舉行所謂的「內蓋夫峰會」。雖然近年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關係轉好,但阿拉伯國家高官踏足以色列卻是數十年來都極其罕見之事,也構成了首個阿拉伯和以色列在以色列國土之上進行的外交會議。各國決定,「內蓋夫峰會」的會面模式將進入恆常化的階段。
阿聯酋外交阿卜杜拉(Sheikh Abdullah bin Zayed al-Nahyan)在會後就指,這是他與巴林、摩洛哥兩國外長首次踏足以色列,稱「雖然以色列在此地甚久,但我們還沒有認識對方,所以現在正是時候」。他又引用埃及早在1979年已與以色列建交的事例,表明「我們喪失了那43年」,現在就要嘗試追隨埃及的步伐。
至於在特朗普主政最後一年透過與以色列建交而獲得美國承認其在西撒哈拉(Western Sahara)爭議領土主權的摩洛哥,其外長布里塔(Nasser Bourita)就指與以色列建交「並非投機主義行動」,稱雙方關係「並非互相背對、和平地不理會對方的那種被動式和平」。
拉皮德就稱,「我們在此正創造歷史,建立一個以進步、科技、宗教包容、安全和情報合作為基礎的新地區結構」,認為這將會威攝「我們的共同敵人——最主要的是,伊朗及其代理人」。
雖然會後並沒有各方明確的合作協議,但以色列官員表明談判聚焦於建立一個「地區安全建構」,有以色列媒體更稱巴林外長阿卜杜拉蒂夫(Abdullatif Al Zayani)在閉門會議中以「小北約」形容各方的合作。
這次峰會選址在於以色列首任總理本.古里安(David Ben-Gurion)生前所住和生後安葬之地,甚具象徵意義,也避免了耶路撒冷的主權爭議,以及爭議背後的以巴問題。
即便以埃及外長舒克里(Sameh Shoukry)和布林肯為主的各來訪國外長都有提到巴勒斯坦的問題,但很明顯這個以往阻礙阿拉伯世界與以色列交往的最大障礙已經成為了一個「存而不論」的議題。
過去數十年,埃及與以色列的和議可算是解決以巴衝突的參考模式,即是要以色列交出土地以換取與鄰國的和平(當時以色列從西奈半島撒軍)。如今,以色列卻不必交出土地,已能獲得阿拉伯國家對其主權一步步加深的認可。
對於「內蓋夫峰會」,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總理什泰耶(Mohammed Shtayyeh)就指:「在不解決以色列佔領巴勒斯坦的問題之際,阿拉伯正常化關係的會面只是一個幻覺、一種海市蜃樓和一個送給以色列的免費獎賞。」
自從特朗普在2020年以「阿伯拉罕協定」的招牌促成了巴林、摩洛哥、阿聯酋三國與以色列建交之後,阿拉伯世界與以色列的關係的確有了實質的急速進展。
阿聯酋和以色列的雙邊貿易額比前一年急升了20倍;以色列國防部與巴林、摩洛哥當局簽定了軍備交易和軍事協調的備忘錄;各國開展了更多互相之間的直航客機;從(未與以色列建交的)沙特穿越以色列通往歐洲的高速通訊電纜也成為了以色列建國後首次加入區域基建一部份的項目;從摩洛哥到阿聯酋,各個阿拉伯國家也開始推行在文化上歡迎猶太人的政策,摩洛哥外長就特別提到他留意到內蓋夫地區有兩個市長有摩洛哥的家族淵源。
這幾個月來,以色列總理貝內特(Naftali Bennett)也訪問了巴林和阿聯酋,並在埃及與總統塞西(Abdel Fattah el-Sisi)及阿聯酋王儲穆罕默德(Mohamed bin Zayed Al Nahyan)舉行了三國領袖峰會。貝內特就曾以「從儀式走向實質」去形容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的關係走向。
在這次峰會前,人們就注意到,在峰會消息公布之時,埃及並不在與會名單之上,是其後才加入的。有評論就認為,隨着以色列直接與主要阿拉伯國家交手的能力增加,以往作為阿拉伯世界與以色列橋樑的埃及,恐有被邊緣化之危,因此不得不放棄以往以調解以巴為主軸的外交政策,更加積極地加入區內跨國事務。(從沙特穿越以色列進入歐洲的通訊電纜建設就罕有地繞過了蘇彝士運河。)
而外交側重點在於以巴問題的約旦,這次缺席了會議,其國王阿卜杜拉(King Abdullah)更同時訪問了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自治政府,顯示對後者的支持。不過,當一眾阿拉伯國家都樂於到以色列與會之際,約旦的行動某程度上已算是昧於時局。
根據以色列方面的論述,這次峰會以針對伊朗威脅為主題,而巴林外長阿卜杜拉蒂夫也公開提到伊朗威脅這一點。不過,對於其他與會國家而言,伊朗大概只是其中一個重要議題,卻不是峰會的全部。
比如說,相較於巴林,以及最近才首次被伊朗支持的也門胡塞武裝組織(Houthis)成功進行死亡襲擊的阿聯酋而言,伊朗的影響對於非洲北岸的埃及和摩洛哥就極其有限。他們所重視的,更多是外交和經濟層面上的合作,特別是在俄烏戰爭帶來的糧食短缺料將對兩國帶來重大打擊之際。
即便是阿聯酋,在美國退出核協議、對伊朗實施「極限制裁」之後,該國仍有在幫助伊朗繞過美國制裁運出石油,在反伊的立場上比沙特和以色列都要弱。改善與以色列的關係,對阿聯酋而言是地緣外交和經濟發展的一環,並非由於針對伊朗的單一議題而生——阿聯酋本月更接待了伊朗的盟友、敘利亞總統巴沙爾(Bashad al-Assad)到該國訪問。
而對於美國而言,這則是一個重申其對阿拉伯和中東傳統盟友的支持,以及拉攏他們更進一步在俄烏局勢中走近美國一方的機會,特別是在加大石油生產的問題上。(事實上,力求重返伊朗核協議的拜登當局,與以色列的立場格格不入。)
雖然外界對於這次峰會幕後的具體內容所知不多,但以色列這次能夠以東道主的身份,在與會國各有所求的情況之下,讓各國不顧忌巴勒斯坦問題的芥蒂,而促成這次史上罕見的會議,明顯地給予以色列一份外交大禮,已突顯出以色列在外交場上的地位轉變——從以往的美國保護國、中東橋頭堡,甚至是反伊朗陣線的一員,變成了可以在多個不同利益層面拉攏各國的主要地緣政治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