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烏克蘭局勢的三個錯估|漫談國際

撰文: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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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月24日俄羅斯軍隊入侵烏克蘭以來,俄烏戰事已經打了三周有餘。在烏克蘭一眾關鍵軍事民生設施被毀被佔,西方一再拒絕直接參戰,中印東盟一再拒絕對俄制裁,土耳其以色列等持續從中斡旋的趨勢下,俄烏自3月7日的第三輪談判起,已經在政治層面出現了緩和的態勢:談判隊伍少了些「公關」性質的表態,多了幾分嚴肅,「妥協」、「元首會晤」等字眼也逐漸出現在官方口徑之中……
縱使戰事還在繼續,乃至因軍備和僱傭兵持續抵達而愈發激烈,愈發頻繁地波及平民,戰事也總會有終止的一天——但是,世界秩序和地緣格局卻已經回不到過去。

今年1月2月,開戰前,筆者曾寫過數篇相關的文章。

包括「俄羅斯真心沒有要動武」,也即雖然俄羅斯做好了隨時動武的準備,但只要可以同美國解決「北約東擴」等俄方核心安全訴求,莫斯科其實並不想動武——可惜事與願違,最後俄羅斯開戰了。

也包括「『烏克蘭危機』其實並不危急」,也即「烏克蘭危機」本質是美俄的問題,危急的只是烏克蘭,美俄理應游刃有餘。畢竟美國雖然需要一個「時刻準備侵略鄰國,對歐洲安全造成威脅」的俄羅斯,也要確保北約盟友不受俄羅斯威脅,所以終會在戰事爆發之前正視俄方訴求——可惜事與願違,俄羅斯沒有等到美國的正視。

還包括「這齣大戲是時候收場了」,也即拜登(Joe Biden)藉炒作「俄羅斯威脅」凝聚了國內和跨大西洋的政治能量,俄羅斯也通過陳兵烏克蘭邊境獲得了美國的重視,烏克蘭也因認識到俄羅斯的決絕而在「反俄」態度上有所收斂,美俄是時候就北約東擴和歐洲安全新框架展開實質合作了——可惜事與願違,這齣大戲最後還是假戲真做。

最終,美俄假戲真做了,悲劇釀成了,世人也終於都意識到我們身處「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了……現在,就由筆者此前對烏克蘭局勢的三個錯估,談談以上這些「事與願違」。

烏克蘭局勢:2022年3月11日,夕陽下哈爾科夫市(Kharkiv)一棟建築物被炮擊之後只剩斷壁殘垣。(AP)

錯估一:普京的覺悟

2月21日,俄羅斯承認頓涅茨克(Donetsk)和盧甘斯克(Luhansk)「人民共和國」地位的前一天,普京(Vladimir Putin,又譯普丁)三聲歎息,發表了萬字長文。

第一聲歎息,與蘇聯的錯誤決裂,痛批列寧(Vladimir Lenin)等人在建制之初,為保政權而向民族主義者讓渡俄羅斯的利益,並在制度上以「加盟國有權脫離蘇聯」等設計為「民族主義野心的病菌」留下隱患;及至史太林(Joseph Stalin)乃至後繼者時期,也因各共和國徒有「加盟」之名,實乃由中央集權領導,所以「這顆地雷沒有及時從我們整個國家建立的基本的、正式的法律基礎上清除掉」。最終,當初的收益隨着蘇聯瓦解蕩然無存,當初的代價卻由俄羅斯在背負。

第二聲歎息,與親西方的自由派決裂,痛批「機械複製外來模式的道路,既脫離了歷史,又脫離了烏克蘭的現實」;激進分子、民族主義者為了自身那些蠅營狗苟的政治私利,一再向西方讓渡國家資產和主權,一再背叛選民,「毫不費力地將自身意志強加給一個本身就感染了民族主義和腐敗病毒的軟弱政府,並巧妙利用各種以民族為由的投機行為和從外國學來外衣,代替人民的真正文化、經濟和社會利益、以及烏克蘭的真正主權」;寡頭們則為了將錢藏在西方銀行而一再服務於俄羅斯的地緣政治對手。「穩定的國家地位沒能建立,政治和選舉程序只是幌子,一張在各寡頭之間重新分配權力和財產的幌子」——在批烏克蘭的時候,普京何嘗又不是在批評俄羅斯的過去?乃至是現在?

第三聲歎息,與美國與西方的決裂,痛批美國一再東擴,一再以俄羅斯為威脅,在東歐安置戰斧(Tomahawk)等攻擊性導彈,乃至以「任務」為名和烏軍越發緊密地配合部署——更批評美國從未想過將俄羅斯納入北約,又或是建立囊括俄羅斯的歐洲安全框架,因為「他們只是不需要俄羅斯這樣一個獨立的大國。這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它是美國傳統對俄政策的來源」。

烏克蘭局勢:2022年2月21日,普京簽署文件承認烏東頓巴斯地區二州的獨立共和國地位,並於當日向全國發表重磅講話。(AP)

最終,不再對西方抱有任何期待的普京,以武力入侵的方式,確保烏克蘭不會成為俄羅斯的安全威脅。之後會否再跟美歐就「歐洲安全框架」談判?會否再與烏克蘭就「杜絕反俄政綱」談判?肯定都是會的——只不過俄羅斯自己就已經可以做到「烏克蘭去軍事化、去納粹化」,不再需要北約和烏克蘭的承諾。

普京如今所追求的,是自力更生地捍衛俄羅斯的利益,做一个「獨立的大國」,即便這意味着與西方徹底決裂,即便這意味着需要將「包括核武在內的軍事力量置於戰備狀態」,即便這意味着俄羅斯經濟將遭受重創,即便這意味着需要以入侵他國的方式確保自身安全。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當與大國利益發生衝突時,世界又何曾遵循國際法運作?「弱國無外交」,利比亞、敘利亞,乃至「百年恥辱」期間的中國都在書寫這個道理,只有自己夠強才能抵禦侵略——心存理想的人都不願接受這樣的規則,但在天下大同之前,這就是我們面對的現實。

筆者不支持普京入侵烏克蘭,甚至認為普京2月22日認可烏東二州獨立地位的決定過於激進,卻也的確無法回應普京對俄羅斯的安全憂慮——但我們所有非俄羅斯人的看法都無足輕重——普京身邊的佩斯科夫(Dimitry Peskov)、拉夫羅夫(Sergei Lavrov)、蘇爾科夫(Vladislav Surkov)、紹伊古(Sergei Shoigu)、吉拉席莫夫(Valery Gerasimov)、米舒斯京(Mikhail Mishustin)等人是支持的,俄羅斯大多數國民亦是支持的。

以外長拉夫羅夫為代表的一批國際關係專家和外交官是俄羅斯決策層的關鍵智囊。(AP)

這是普京的豪賭,他在拿自己的餘生乃至俄羅斯的國運做賭注:賭贏了,就可以展開最大的「帆」迎接國際新秩序的「風」,繼續在21世紀扮演「獨立大國」;賭輸了,則普京自己步入窮途,且俄羅斯在至少數十年內不再被世人重視。

那如果他不參與這個賭局呢?俄羅斯恐怕也只會像過去20年一樣,雖然走出了90年代的低谷,可以保持穩定,但地緣維度也會在西方步步緊逼下一再退讓,在經濟維度靠能源出口續命,國家在「低燒」中慢慢沉淪,隨波逐流,不再配得「大國」的頭銜。

俄烏戰鬥三周有餘了,根據二十餘日的演變,再重讀2月21日的那篇萬字長文,方明白,原來以上這些才是普京的覺悟。

這是筆者此前對烏克蘭局勢的第一個錯估。

錯估二:拜登的「善」

烏克蘭危機因美俄博弈而起,烏克蘭在這場危機中也只是配角,坐在俄羅斯對面的,是美國。

烏克蘭局勢:圖為2022年3月5日,大批烏克蘭難民在烏西利沃夫(Lviv)一個火車站外,登上前往波蘭的巴士。(AP)

筆者在加拿大生長,加拿大人印象中的「美國」一直是那個非常俗、有些蠢、卻又招惹不起的蠻橫鄰居。話雖如此,「尋常美國人」卻也是善良、淳樸而辛勤的。至於拜登(Joe Biden),他作為最教科書式、最符合美國人期待(未必是最典型)的美國精英,可謂是褪掉了「美國人」俗與蠢的缺點,保留了善良、謙遜、辛勤、正直的優點。

但經過這三周有餘的烏克蘭戰事,再看回他在1月2月期間的那齣「大戲」,難免感歎:看來還是錯估了他的「善」,低估了他的算計、絕情以及「惡」。

1月2月,拜登一次又一次那麼篤定地鼓吹「普京要入侵烏克蘭」,如今看來應是掌握了情報,知道這是普京的一個選項,獲悉了俄方的進軍規劃——那麼問題來了,既然知道普京會入侵,為何不阻止?

他難道不知道普京「北約不再東擴」等核心訴求嗎?這些訴求有何不合理嗎?美國很難與之合作嗎?當時的拜登難道不是已經通過一再鼓吹「俄羅斯威脅」而獲得了足夠的國內政治能量和跨大西洋協調了嗎?一場經談判就可以避免的戰爭,為何要坐視其發生?為何連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當時都在為美俄奔波與普京通話面談,而當俄羅斯都已點明「法國只是北約一員,我們需要北約領袖的答復」時,依舊空喊「俄羅斯威脅」而不着手解決?為何不回應澤連斯基在2月時「不要再製造恐慌」的嘶喊?既然如今為了「避免與俄軍直接衝突,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而拒絕直接參戰協防烏克蘭,那麼為何又要一再向烏克蘭提供軍備,慫恿孤立的烏克蘭士兵繼續與俄軍做無謂而必敗的拼殺?

2022年3月1日,星期二,華盛頓,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左)和眾議院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右)在國會見證拜登(Joe Biden)發表首次國情咨文講話。(AP)

更重要的是,既然北約不打算為烏克蘭抵抗俄羅斯,為何當時又要給予烏克蘭「可加入北約」的承諾?為何又要與烏克蘭軍隊在烏克蘭做一系列以俄羅斯為假想敵的軍演和部署?

……

其實,還是之前文章中所提到的那個道理:「美國雖然需要一個『時刻準備侵略鄰國,對歐洲安全造成威脅』的俄羅斯,也要確保北約盟友不受俄羅斯威脅,所以終會在戰事爆發之前正視俄方訴求」——只是筆者沒想到的是,拜登對烏克蘭這個尚未能踏入北約門檻的友邦,竟可以做到這般無情;對於俄羅斯「北約不東擴,歐洲安全新框架」的合理訴求,竟然也可以直到今天依舊無視,儘管這明顯對俄羅斯、烏克蘭、歐盟乃至美國自己有益。

或許,當國內政務諸事不順、特朗普(Donald Trump)與共和黨緊追猛打、盟友對其信心漸失、「中國牌」的反噬代價實在過大,而2022年11月的中期選舉(Midterm Elections)又越發臨近的情況下,拜登是真的太需要「俄羅斯威脅」這個神主牌了,以至於即便犧牲烏克蘭也無礙,反正它不是北約盟友,反正烏克蘭人終歸也是說斯拉夫語的「羅斯人」?

2022年1月15日,特朗普在美國亞利桑那州佛羅倫薩(Florence)舉行「復出集會」,一位支持者在夕陽下守望。據報當日從各地前來參加的人數之多,令該集會所在地的農場外排出了40英里的車隊。(Getty)

又或許,「北約東擴」本就是近30年來美國對待俄羅斯最大的「陽謀」:

若俄羅斯不反抗,北約就步步逼近,直接把軍隊部署到俄羅斯的家門口,令超高音速導彈只需5分鐘就可以打到克林姆林宮,將整個烏拉爾山脈以西都劃入中短程導彈的範圍——反正託特朗普政府的福,美國已經在2019年退出了《中程導彈條約》(INF)。

若俄羅斯反抗,那無外乎就是今天烏克蘭的局面——反正俄羅斯的軍隊打不到自己;反正俄羅斯最厲害的經濟武器「能源牌」最多也就是威脅歐盟,只有3%進口石油來自俄羅斯的美國並不怎麼受影響。

看來,在「教科書式美國精英」的皮囊下,看似善良、謙遜、辛勤、正直的拜登,也是「典型的美國精英」:利己、算計、冷酷、現實。

這是筆者此前對烏克蘭局勢的第二個錯估。

烏克蘭局勢:圖為3月10日,荷蘭國王威廉—亞歷山大偕皇后馬克西瑪訪問哈爾斯坎普一間臨時難民中心期間,一名孩子用粉筆在地板畫畫,這名孩子身旁已有一個用粉筆劃的烏克蘭國旗。(AP)

「錯估」三:歐美民眾的理想主義

最後,這第三點其實不應叫做「錯估」,而是對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之現實的「感歎」。

自2月24日俄軍入侵烏克蘭以來,歐美尤其是離俄烏更近的歐洲民眾對局勢高度關切,從巴黎、柏林、倫敦、巴塞羅那等地為烏克蘭撐場的集會,到波蘭、斯洛伐克、匈牙利、捷克、羅馬尼亞、摩爾多瓦等國對烏克蘭難民的收容和幫助,都散發着令人可敬的人道主義光芒。人類文明在過去數十年間相對少了很多戰爭和人道悲劇,與這股「莫言事不關己」的精神密切相關。

不過,首先要說的是,精神誠可貴,但方法呢?如今歐美對俄羅斯的經濟制裁不可謂不嚴厲,但這阻止當下的戰爭了嗎?有人說制裁效果不顯著是因為中國、印度、東盟等主要經濟體拒絕參與,但假設全球都參與其中,摧毀了俄羅斯的經濟,那俄羅斯億萬民眾所承受的經濟苦難就不是苦難嗎?俄羅斯作為全球最大糧食出口國之一,全球糧食供給所引發的災難,就不是災難了嗎?

更重要的是,制裁俄羅斯能解決這次危機的本源嗎?能安撫俄羅斯對其國家安全的憂慮嗎?倘若不回應這個核心命題,那麼就算將俄羅斯制裁至崩潰,那也只不過是種下動亂、仇恨及對立的種子——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的德國也遭受嚴重懲罰,之後呢?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三周有餘,許多企業或主動或被動地配合對俄制裁。全球快餐店龍頭麥當勞在俄羅斯多以直營店為主,起初未有表態,以至於網上出現#BoycottMcDonald's的口號。該公司最終於3月9日宣布退出俄羅斯市場,關閉所有分店。(Getty)

其次,如果說以上這些都還是「政治認識」的問題,是因為歐美政客未能以目光長遠的政治智慧帶領國民認知現況,未能帶領國民尋得更理性、更實際、更人道的解決方案,那麼歐美上演的另一幕就尤為令人擔憂:

為什麼身處歐美的俄羅斯籍的樂團指揮人、芭蕾舞團、商人都要被迫在政治表態和自己的職業乃至人身安全之間做選擇?為什麼身處外國的俄羅斯公民要因Visa和Mastercard的制裁而面對無法取錢用錢的窘境?為什麼連人們在歐美公開闡述自己對俄羅斯憂慮的理解就要受到排擠?為什麼,連俄羅斯的貓都要受到制裁?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為什麼歐美官員僅僅是因為點出「制裁俄羅斯能源或會對本國造成經濟乃至社會動蕩」就要遭到反對黨乃至選民的指責?在這樣的權力架構設計之下,民意,以及那些樂於指責政府的反對黨,可以倒逼政府推出錯誤又或是並非最理想的政策,而企業、社會乃至軍隊又需因為這些決定而付諸執行。

3月12日,烏克蘭國防部在Twitter發佈了一段編輯合成的短片,模擬法國首都巴黎遭空襲,艾菲爾鐵塔、聖心大教堂等地都成為戰機轟炸的目標。烏克蘭國防部藉此以「歐洲國家隨時成為俄羅斯的下一個目標」為名,呼籲歐盟對烏克蘭空域劃定「禁飛區」,也即派遣北約戰機和防空系統與俄羅斯空軍對峙。

這是烏克蘭的宣傳策略,以歐美平民為宣傳目標,在各選舉制國家形成政治輿論,並寄希望於各國政府在面對本國選民的壓力之後,能夠做出有利於烏克蘭的行動——設想,如果這一幕真的發生,那會是怎樣的結果?那會是世界大戰。

這不是理性的決定。這種現象有個叫「民粹」的別名。在歐美,這種現象的苗頭也正愈發茁壯。

當人們為了「保衛民主」、「抵抗侵略者」為名做出不符合自身利益的決定,這並無不可,理想是需要犧牲的——普京和很多俄羅斯人如今就在為自己的理想而犧牲,正如那些犧牲自己時間、金錢和居住空間來接納難民的波蘭人,又或是那些自帶武器前往烏克蘭與俄軍作戰的自願者——但是當方法錯了的時候,當未能找到問題本源的時候,犧牲之後恐怕不僅無法實現「理想」,還將鑄就無法挽回的錯誤。

今天歐美的社會和政治環境,本就有着孕育民粹的土壤,本就有着民粹的苗頭,而普京對烏克蘭的入侵,正是那劑白粉,那劑海洛英,讓歐洲陷入癲狂。

烏克蘭局勢:2022年3月1日,歐洲議會舉行烏克蘭特別會議。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視像發言後,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拍掌。議會當天通過無約束力議案,呼籲歐盟「努力授予」烏克蘭「歐盟候選國」地位。(AP)

這是筆者不願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的危險現實。這也是筆者此前和當下對烏克蘭局勢最大的「感歎」。

希望歐美不要陷入這份癲狂。希望這份「感歎」不要成為筆者的第三個「錯估」。

世界亟需穩定性力量

過去三四個月的美俄博弈,必然會是未來史家大書特書的歷史分水嶺。它昭示的不僅是烏克蘭的一場戰爭,更是西方世界在承平數十年之後,正經歷的巨大「政治危機」,其現存的政治資源和現行的政治經濟社會架構,已經無法應對百年未有大變局所帶來的政治挑戰。

迎接我們的是一個決裂而動蕩的世界。以歐洲和俄羅斯為首的經濟動蕩尚算其次,政治動蕩才將是最難令人感到樂觀的側面,即便此次危機過去,醞釀危機的土壤卻已然肥沃,象徵動蕩的樹苗也正越發茁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