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染病」對世界的影響
近來有太多人感嘆「世界愈發不太平了」。確實,國際時政正變得愈發動蕩,讓人們難以對未來數年的時局感到樂觀。
這是難免的。以往數十年,世界秩序基本圍繞着美國國家利益而轉,大多國家在很大程度上只需將自身經濟、外交,甚至是國內選舉策略與美國挂鈎,便可輕鬆度日。一個各方面實力皆遠超各國的美國,在將全球秩序與自身利益綁定的同時,縱然造成不少區域動蕩,卻也保障了國際社會的大抵穩定。
然而,一方面,亞洲、歐洲、非洲的發展中國家影響力日盛,且訴求迥異於美國乃至傳統發達國家,造就了諸如歐盟「東西分歧」、中美戰略衝突等矛盾;另一方面,世界愈發去單極化,呼籲政府戰略收縮的美國選民愈來愈多,以至於即便特朗普(Donald Trump)下台,美國從世界「抽身」的趨勢也不會改變,使得各國「緊隨美國」的外交經濟政策愈發不符合自身利益。
這是符合歷史趨勢的,正如戲劇的主角皆有退場之時,世界舞台也並非只演獨角戲。問題在於,恰如一部電影在高潮之後應有「情節轉弱」(Falling Action),美國確應逐步收縮其扮演的部分國際角色,但絕不應似特朗普宣佈退出世界衛生組織(WHO)一般,驟然而突兀。
歸根結柢,美國政府當下一系列突兀動作確與特朗普直接相關,但「特朗普現象」的產生,本身也是源於美國一系列根深蒂固的問題所造成的社會政經病態。在這個世界依舊需要美國的時候,美國卻病了,而「特朗普現象」不過是其「病症」。對世界而言,這種局面所帶來的影響亦將是多方面的。
影響一:疫情難止 國界難通
就當下而言,最直觀的影響自然是美國令人堪憂的防疫狀況。北半球入夏以來,此前疫情頗為嚴重的歐洲、東亞等地已逐步緩和,雖然各地皆因防疫措施的鬆緩而出現過程度不一的疫情反彈,但美國疫情反彈的情況令人咋舌。
以新增確診病例數據為例,美國在4月首次疫情爆發期間,每日新增確診最高也不過3萬餘例,而到了7月底竟然頻頻打破記錄,甚至每日新增確診多次超過7萬例。如果說新增確診病例激增,或許源於每天大幾十萬、且持續增加的檢測規模,那麼儼然超過4月中下旬的住院人數,以及持續攀升的每日死亡人數,則必然受到人們的關注。
分析過往各國案例,可以得出一個預判疫情的規律:人們感染新冠病毒(SARS-CoV-2)經潛伏期至確診,嚴重者會有一週左右的延遲才會入住醫院,其中最嚴重者基本上又會在兩週後拯救無效病逝。美國每日新增確認人數、住院人數和每日新增死亡人數分別於6月15日、22日和7月6日前後開始反彈。由此觀之,美國至今仍在屢創每日新增確診人數的新高(近兩日因檢測規模降低至日均72萬次上下而有所減少),一再引發國際觀察者的憂慮。
如今,疫情在美國的傳播軌跡,已經擴散到無法追溯,乃至極難防控的地步。而各國也因經貿、文化等原因而持續面臨着「需要儘快與美國復通人員往來」的壓力,如何防範外來輸入型病例,如何確保滯美國民的健康和歸國旅程的通暢,都將是中國及世界必須思考及面對的挑戰。
影響二:經濟動蕩 前景黯淡
這就牽涉到一個同樣嚴重的問題——經濟。美國疫情或在數月內無法得到有效管控,而各國又很難承受對美貿易長期受阻的經濟損失,這對加拿大和墨西哥而言已經是最棘手的問題,而美國作為全球第一大經濟體,其影響自然不止於北美。
以倍受關注「脫鈎」的中美關係為例:7月14日,中國海關總署通報的中美貿易數據顯示,兩國2020年上半年貿易總額高達1.64萬億元人民幣,即便同比下降6.6%,美國也依然是中國繼東盟(ASEAN)、歐盟以外的第三大貿易夥伴。中國對美進口部分或許還比較容易尋得替代品,但其中更牽涉盼望美國消費力儘快恢復的大量中國供貨商,以及必要但無法恢復的大量人流往來。
疫情所引發的經濟蕭條已難以避免,但嚴重程度和時間長短,將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美國疫情的管控成敗。不過,美國的「病」不僅在疫情,而且已蔓延至政治、社會、思潮、經濟等多個領域。倘若美國進一步採取欠妥的貨幣供應及匯率等政策,無疑會讓世界承擔惡果,並大大影響全球經濟復甦的進程。
再進一步講,美國愈發不公的財富分配狀況、長期畸形的經濟結構、嚴重不足的產業政策,恐怕即便是在疫情得到有效管控之後,也難有根本性改善,而這也將化為政治、思潮等問題,對他國形成挑戰。
影響三:爭執四起 思潮氾濫
過去幾年,人們已經見到一個在政治領域「病態」的美國,讓當下大抵圍繞美國而轉的國際秩序遭受不小的跌宕。
較為直觀的維度,是一系列「退群」所導致的聯合國(UN)多個組織機構無法正常運轉,經多方多年磋商而簽署的《中程導彈條約》(INF Treaty)、《巴黎協定》(The Paris Agreement)、《伊朗核問題協議》(The Iranian nuclear deal)等條款形同廢紙;更為嚴重的維度,則是一系列政治經濟軍事秩序遭遇不必要波折乃至停擺,諸如美國因內部政治爭端而與中國、歐盟、加拿大、墨西哥、日本、韓國等貿易夥伴引發的貿易戰和科技戰。
最為深遠影響的維度,則是隨着美國在政治經濟深陷惡性循環,美國所發生的變化正在全世界範圍內蔓延。諸如充斥歧視、仇恨、假新聞內容的極端思潮,煽動而投機性質的選舉策略,不顧社會另一半的黨派政治等,一如當下在巴西所出現的、同樣令人堪憂的政治亂象。換言之,一個「病態」的美國正在加劇國際社會原已存在的治理危機。
美國竟會被人「可憐」?
話歸原題。晚唐文人杜牧曾在《阿房宮賦》中寫道「亡秦者秦也,非六國也」;美國科幻小說黃金時代代表性人物阿西莫夫(Isaac Asimov)也曾總結稱,帝國的衰落大多是因為過度擴張和精英的墮落。
放眼今天的美國,倘若美國政治人士根據愈發多極化的世界趨勢,依照美國相對優勢的削弱,有條不紊而負責任地卸下一部分國際責任,將精力和資源重新置配,着重處理國家內部需求,那美國可以繼續發揮領導性角色,為國際社會所仰仗。
可是,當人們目光投向這位為了連任而用盡手段的總統,投向這個各類矛盾持續惡化且陷入惡性循環,卻又依舊國力遠超他國、對世界有着極大影響力的美國,人們在破天荒地為美國感到「可憐」(而非過往的仰慕、譏諷或仇視)的同時,卻也難免眉頭緊鎖,對一個「病態」美國所帶來的巨大不確定性深感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