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中美「新冷戰」 美國缺少的不止是戰略
美國國務卿蓬佩奧(Mike Pompeo)7月23日在美國尼克遜圖書館發表一場中國政策的演說,被稱為是美國對華「新冷戰」開始的宣吿。
此前,中美在幾天之內關閉了兩處總領事館,美國近期對中國南海、新疆問題、港區國安法等問題密集發表對抗言論,雙方的外交衝突升級到罕見的程度。這樣的情勢下,蓬佩奧的這番講話更令外界對中美關係的未來感到擔憂。
中美「新冷戰」在輿論中已經不再是一種預測和說法,而是世界面對的一種現實。關於「新冷戰」究竟會是什麼樣子,中國又如何應對這種發難,討論甚為熱烈。
雖然「新冷戰」的說法早已不新鮮,但是中美今天的衝突是否構成了一個冷戰的格局,仍待商榷。
中美註定和 「美蘇爭霸」不同
將中美衝突與冷戰相比,最重要的重疊因素仍然是蓬佩奧所渲染的意識形態衝突。如蓬佩奧在23日的演講中所說,他提議「自由國度」組成一個新的民主聯盟,並呼籲中國人民加入國際社會改變中國政府行為的行列。
一段時間以來,蓬佩奧逐漸在對華表態時,把對象稱為「中共」而不是「中國」,並且在提及中國領導人的頭銜時,有意強調「中共總書記」而不是「中國國家主席」的頭銜,都是他突出意識形態對抗的考量。
然而,即便是西方的學界和輿論界,也並不認為意識形態的矛盾在中美衝突之中,能夠達到像冷戰時期一樣的號召力。
比如美國《紐約時報》在7月30日的觀點文章中指出,用冷戰的舊觀念無法闡明現有的中美關係,而中美雙方本身在經濟、金融、教育等等領域建立的聯繫,比美國與蘇聯曾有所的聯繫緊密太多。冷戰時期美、蘇對兩國之間 「相互保證毀滅」的定位,在中美關係中是完全不適用的。
從現實中來看,美國對華發動貿易戰、打壓包括華為在內的中國科技企業,中美「脱鈎」論興起,美國甚至在人員往來、留學生和學者交流層面設置障礙,加強對香港、台灣、南海等問題的干預,這些「牌」在過去幾年輪番出現,但是最終收效甚微,更沒能如美國所願一般「改變中國政府的行為」。
實際上,過去幾年的中美政治已經說明,雖然中美衝突已經成為國際政治的主題,但其衝突的模式和烈度,都會和冷戰形成很大的反差。當前美國的對華戰略還太過模糊,在大選背景下更有太強的國內政治意味,僅僅用曾經的意識形態旗幟,難以讓美國達到遏制中國的目的。
缺乏戰略 更缺乏「夥伴」
7月30日,蓬佩奧在國會聽證會上,面對中國政策問題,堅持向議員們表示「形勢正在轉變」,稱國際社會支持華盛頓的政策,但同時他對支持北京實施涉港國安法的國家數量感到「不安」。
從蓬佩奧的語氣,可知他對全球各國對抗中國的共識,也並非真的有信心。這或許是中美衝突和冷戰最不同的部分,即中美衝突遠遠沒有成為世界兩大陣營之間的較量。
在外界不斷渲染中美「新冷戰」的同時,似乎更多人忘記了美蘇冷戰並非只是兩個國家之間的衝突,而是世界因不同的意識形態、政治制度以及軍事聯盟而形成的兩大陣營之間的長期對峙。在冷戰時期美國曾提出「杜魯門主義」「馬歇爾計劃」「艾森豪威爾主義」,在經濟和軍事上加強對歐洲乃至世界其他地區的援助,又通過北約(NATO)加劇和蘇聯之間的軍備競賽。
美國權力在全球的擴張並不來自於「自由世界」的理想,而是伴隨着美國國力的提升和對歐洲、拉丁美洲、東南亞以及其他地區的巨大投入產生的。而今天的美國則全然不同。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孤立主義和「退群」行為,背後是美國自身不願承擔作為超級大國諸多責任的現實。不僅如此,特朗普退出伊朗核協議、要求北約成員國提高軍費、向歐盟和日本威脅關税,這些都在現實層面影響美國的傳統盟友的自身利益,導致包括歐盟在內的全球重要玩家都不得不重新考慮美國之於世界的角色。
除英國之外,西方各國對港區國安法以及封殺華為的態度都相對温和,在貿易戰以及意識形態對抗方面並沒和美國採取一致的行動,這些已經說明了問題。蓬佩奧說,「如果我們能正確地運用聯合國、北約、七大工業國(G7)與20國集團所擁有的經濟、外交與軍事力量,我們足以面對這個(中國的)挑戰。」可是試問,一個在疫情下退出世界衛生組織(WHO),動輒批評聯合國,在G7峰會上因意見不和提前離場的美國,如何能夠真正發揮這些多邊組織的作用呢?
更何況,從另一方面來看,中國從沒有、也不會將自己擺在如冷戰時期的蘇聯一般,「社會主義陣營」之首的位置。這不僅不符合中國自身發展目標,更不符合中國對自我定位和世界形勢的認知。
7月28日,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和法國外長、英國首席外交大臣通話,其內容仍然是重申多邊主義、避免冷戰思維,對於中美關係,王毅在聲明中強調的兩個字是「理性」。中國對中歐關係、中日關係、中國和東盟關係等等重要的外交關係,態度也從不是建立「陣營」,而是在多邊主義下的務實合作。
的確,當前中美關係發生的一切,以及美國的對華「宣戰」似乎都轟轟烈烈,這場中美衝突也遠遠沒有達到真正的高峰。但是中美衝突是否會演變為全球範圍的「新冷戰」,還很難說。至少當前,美國不僅缺少對華的戰略,更缺少在對華問題上能真正保持行動一致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