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同志蛋糕案成不了經典案例　美最高法院迴避宗教自由與平權張力

以宗教之名，可否拒絕賣結婚蛋糕給同志戀人？天秤的一邊是宗教自由，另一邊是同志平權。如何取捨，外界原本會以為成為經典案例。美國最高法院在星期一（6月4日）裁定蛋糕店主上訴得直，卻取巧迴避原則問題。
另一方面，法庭今次的推論或多或少，已經預告總統特朗普的移民禁令何去何從。

踏入6月，又是美國最高法院忙碌的月份。在會期結束前的最後四個星期一，他們還有29宗已經聽審的案件尚未頒下裁決，包括總統特朗普的移民指令等焦點案件。

在首個星期一，即6月4日，法庭內擠了不少記者和公眾人士，聽大法官按年資由淺至深，逐一宣讀他們主筆寫下的裁決書。幾宗案件宣布後，下個月82歲的大法官肯尼迪（Anthony Kennedy）表示，他接下來要宣判的是「大師級蛋糕店訴科羅拉多州民權委員會」，隨即滿堂提一提神，坐直腰板。即使不諳詳情的，都知道這會是重要的裁決。

宗教自由與同志平權之爭

在丹佛市郊的大師級蛋糕店（Masterpiece Cakeshop），製作和出售生日蛋糕、結婚蛋糕、曲奇等。2012年，一對男同志走進來說要訂製結婚蛋糕，信奉基督教的店主以同性戀有違他的信仰為理由，拒絕賣結婚蛋糕給他們。後來，男同志向科拉羅多州民權委員會投訴，指控蛋糕店店主歧視。

一個人若因為殘疾、種族、信仰、膚色、性傾向、婚姻狀況、原國籍或血緣，在公開場合直接或間接拒絕或終止向個人或群體提供全面而平等的貨品、服務、設施使用、優惠、好處或待遇，即屬歧視行為及違法。

自從上訴到最高法院以來，這宗案件備受美國社會關注。特別是2015年同性婚姻合法化後，到底宗教自由會否與同志平權形成衝突，關乎層面廣泛。以這宗大師級蛋糕店案為例，店主的宗教自由和客人的平等待遇，似乎存在是無法消弭的張力。如果店主要按他的信仰觀念而行，那同志客人就買不到結婚蛋糕，但異性戀客人卻買到，顯然是不公平待遇；如果店主一定要賣蛋糕給同志戀人，與他的信仰相違背，即限制了他的良心自由。

九名法官中負責頒下裁決的肯尼迪正是2015年同性婚姻案的主筆，令人更加引頸以待。到底屢傳快將退休的肯尼迪，會否延續他三年前的作風，鞏固那支持同志平權的形象和成就？結果或許叫人跌眼鏡，肯尼迪裁定蛋糕店店主上訴得直。

反歧視部門涉歧視宗教

法官肯尼迪指出，科羅拉多州民權委員會在調查蛋糕店店主有否觸犯歧視法的時候，明顯針對店主的宗教信仰。例如，有委員形容蛋糕店店主假借宗教之名行歧視之實，所謂信仰理由只是託辭，肯尼迪認為這樣是扭曲了宗教理由，無視宗教人士確切面對良心自由的難題。

再者，到底蛋糕反映的是店主的理念，抑或客人的信念，民權委員會自相矛盾。此前有三宗類似情況的投訴，是客人要求在蛋糕寫上反同性戀的字句，而蛋糕店拒絕這樣做，民權委員會認為這種拒售沒問題，因為店主不能被強逼違反他的個人理念。但今次的情況，民權委員會似乎認為蛋糕不代表店主的理念，所以店主縱有不同意，亦應該給同志戀人製作及出售蛋糕。

肯尼迪認為科羅拉多州民權委員會違反中立原則，沒有公平看待大師級蛋糕店店主的宗教，所以推翻他們早前的裁決，判店主上訴得直。九名大法官中，七人站在蛋糕店那邊，向來以自由派見稱的金斯伯格（Ruth Ginsburg）和索托馬約爾（Sonia Sotomayor）站在同志戀人一方。

好壞參半的消極做法

法庭裁決向來有兩種，有的只針對個別案件，有的卻進而廣之確立規範原則，成為法院日後要依從的案例。聽畢肯尼迪的裁決，相信所有人都心裏明白，他刻意迴避了宗教自由與同志平權的張力，只集中討論科羅拉多州這單一案件。

懸而未答的問題包括，到底製作結婚蛋糕是否店主的表達自由？如果政府沒有偏待任何宗教，是否就可以裁定拒售店主歧視？到底打開門做生意的，可以宗教為由拒售到怎樣的程度？美國其他相似爭議，最高法院今次的裁決只怕不起指引作用。紐約大學法律教授艾普斯坦（Richard Epstein）即日撰文批評最高法院的消極做法，留下的法律爭議和文化戰爭只會更加激烈。

為甚麼肯尼迪不處理棘手問題，背後原因可以很多。例如，這個問題真的太棘手，他未有結論。又或者，他希望團結大多數同袍，不想引起最高法院內部的意見分歧。正如今次裁決能夠以七比二達成，而非同性婚姻案那種五比四，爭議少得多。

哈佛大學法律學教授弗爾德曼（Noah Feldman）亦留意到，肯尼迪在判詞中引用2015年同性婚姻裁決，並明確提及同性戀者不能在社會上被邊緣化，羅伯茨（John Roberts）、戈薩奇（Neil Gorsuch）等保守派大法官都表示同意他的意見，令案例的認受性進一步得到確立。

更重要的是，最高法院即將會就總統特朗普的移民入境禁令頒下裁決，今次肯尼迪大篇幅審視政府機構對個別宗教的敵視態度，同一套路很可能會再次出現。

弗爾德曼指出，法官卡根（Elena Kagan）和布雷耶（Stephen Breyer）向來是務實自由派，他們今次站在肯尼迪的一方，裁定反同志的店主上訴得直，有可能令到肯尼迪在移民禁令案同樣以敵視宗教的理據，推翻總統指令。在早前審訊過程中，卡根亦曾強調禁令有敵視伊斯蘭教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