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尹錫悦|代總統「保駕」的背後力量

撰文: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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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相穆,原本名不見經傳。如今,一人扛起韓國代總統、代國務總理、中央災難安全對策本部長,經濟副總理兼企劃財政部長官數職,他是否也會被彈劾下台尚難斷言,當下就是要看他如何行動——韓國高級公職人員犯罪調查處( CIO已)兩次向崔相穆辦公室發送公函,「強烈要求」代理總統出面命令總統警衛室配合對尹錫悦的逮捕。
然而,崔相穆始終保持沉默。他不表示反對逮捕尹錫悦,但也不對總統警衛室發布任何命令。「政府機關之間不能發生肢體衝突或進一步升級的衝突。」

圍繞逮捕尹錫悦,已經變成韓國政治勢力博弈的風暴點。各方力量在背後操縱佈局,因為這將決定誰才能主導韓國未來。如今的角力並不只是韓國總統之爭,而是關乎到下一屆誰會上台,執行什麼樣的對內經濟改革政策的問題,雙方自然不肯退讓,而當然的,韓國經濟則成了夾雜在其中的犧牲品。如今,逮捕尹錫悦能搞得如此境地,是韓國財閥在暗中作用的結果。

半個世紀以來,韓國財閥在經濟的幾乎各個方面都擁有近乎無可挑戰的權力。他們經營着最大的公司,掌握着政治影響力,並策劃神秘的商業交易來使自己致富,而這些交易往往是以犧牲國民的利益為代價的。

韓國代總統崔相穆(右)和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於2025年1月6日在韓國首爾會面。(Reuters)

由於對財閥的經濟依賴,韓國政府喪失了在國家政策和經濟活動中的主導作用。基於在國民經濟中的巨大份額和企業內部的高額交叉持股,韓國財閥掌控着韓國的經濟命脈:前30大財閥企業的製造業僱員佔到了僱員總量的10.7%;前30大財閥企業的製造業銷售額佔到了銷售額總量的45%;前30大財閥企業的製造業增加值比率佔到了製造業全部增加值的41%;前30大財閥企業的資產比例佔到了總資產比例的50%。

特別是,通過家庭成員直接持股或者非家庭成員的間接持股,財閥企業股權的交叉持股比例達到了48%。韓國的財閥頭目通過這樣複雜的交叉持股,牢牢地控制着其旗下的附屬企業。除了製造業,韓國財閥也試圖涉足金融業和媒體。韓國14家最大的財閥企業,用50000多億韓元,持有了78家韓國金融和保險公司等金融機構的股份。基於這些在金融業的股份,韓國財閥能對銀行決策產生很大的影響。

韓國三星集團及三星電子會長李在鎔是韓國財閥家中的「天之驕子」。(GettyImages)

可見,從宏觀層面到微觀層面,從實體經濟到金融部門,利用其在國民經濟中的巨大份額、企業內部的高額交叉持股比例、對金融業的影響等,財閥控制着韓國經濟的命脈。在韓國,在經歷了以財閥為中心的經濟增長和產業化之後,政治矛盾、社會和經濟矛盾被大量積累,諸如收入和財富的不公平分配、增加的尋租腐敗、公開挑戰政府權威以及其它導致社會損失的經濟犯罪。

一個最新的韓國官方背景的研究報告也承認:財閥下的韓國的快速經濟增長沒有帶來社會發展,反而導致整個社會喪失了活力。韓國反對派借機提出要全面清理韓國財閥對經濟的控制。

從2024年開始,韓國監管機構對財閥企業加強審查,導致兩家市值數十億美元的財閥合併受阻。反對黨共同民主黨領袖李在明2024年採訪時表示,他將確保在本屆議會期間修改商業法,對韓國經濟進行全面改革,打擊財閥對市場的主導。

三星電子2024年預計貢獻韓國經濟增成約一半,創下有史以來比例,一家足以左右國家經濟。 (REUTERS)

李在明對財閥出手的經濟改革政策,也是造成韓國反對派和尹錫悦執政黨爆發全面衝突的導火索。在經濟上尹錫悦代表了財閥壟斷企業,他並不認同李在明等反對派提出的經濟改革方案,認為這會造成韓國社會動亂。反對派則認為尹錫悦任由財閥壟斷經濟加劇社會不公,遏制社會活力。雙方為了爭奪經濟改革權利,這兩年已經在一系列政府部門人事和議會法案的鬥爭中,拼的你死我活。

比如反對派主導的韓國金融監管機構金融服務委員會,正在審查財閥併購重組相關規則,為遏制財閥在金融領域發展引入資本利得稅。在李在明等反對派的打擊下,據知情人士透露,控制大量韓國上市企業的財閥家族已經在推行資產剝離計劃,他們此舉是為了防範金融監管部門對他們造成更嚴重損失。得到大量底層人民支持的韓國反對派擁有了議會多數席位,使得他們能夠通過對財閥不利的經濟法案。

但韓國財閥可不會坐以待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12月尹錫悦突襲議會的政變,以及1月至今韓國軍隊和代總統放縱尹錫悦,不對其進行強制逮捕,背後都有財閥的影響力發揮着巨大作用。哪怕尹錫悦已經失去總統職位,韓國財閥們也在積極扶持代理人和反對派鬥法。

2024年12月14人,韓國首爾,圖為李在明在呼籲彈劾尹錫悅的集會上發表講話。(Reuters)

執掌韓國兩大政策的財長和央行行長公然唱對台戲,韓國央行行長李昌鏞在尹錫悦政變後越過韓國政府公開向市場暗示,鑑於國內政治和經濟的不確定性空前高漲,如果繼續降息,可能會成為導致市場動盪的根源,韓國2025年貨幣政策將保持靈活機動。

但一直擔任副總理兼韓國財長的代總統崔相穆顯然不這麼認為,他公開宣稱,韓國原定於2025年1月的降息不應該停止,降息雖然會讓韓元進一步貶值,但也會使韓國出口和企業負債得到緩解,他認為韓國最重要的不是穩定匯率,而是挽救已經出現債務危機的韓國經濟,這一切唯有降息大規模放水才能做到。

2024年12月13日,韓國首爾,總統尹錫悅深陷戒嚴令風波,大量示威者參加集會呼籲彈劾尹錫悅。圖為尹錫悅的人像被放在籠子裡。(Reuters)

這場韓國央行和韓國財政部的公開反對看似是圍繞央行是否應該降息產生的,但在實際上政策的不同,卻是韓國政黨圍繞央行和金融控制權鬥爭產生的分歧。

逮捕尹錫悦的僵持不下,圍繞央行和金融控制權鬥爭,財閥就是背後的那股力量,反對派一旦得勢,他們的利益將受到極大衝擊。說回為何代總統崔相穆為何温温吞吞,他是不是尹錫悦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尹錫悦一樣,是財閥的代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