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副手萬斯才是真正的特朗普主義者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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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特朗普(Donald Trump)7月15日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之際選擇39歲「MAGA派」(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聯邦參議員萬斯(J.D. Vance)為其副手,各界都有不同看法。

2022年才在特朗普背書下勝出中西部俄亥俄州(Ohio)共和黨初選,繼而擊敗民主黨對手晉身政壇的萬斯,是近數十年來從政經驗最少的副總統人選,也是第一個加入正副總統候選名單上的千禧世代。

相較於2016年曾是特朗普對手的佛羅里達州聯邦參議員魯比奧(Marco Rubio),以至北達科他州州長伯格姆(Doug Burgum),作為「MAGA派」的萬斯,更不是明顯能夠幫助特朗普擴大選民基本盤的人物--例如共和黨黨內就還有大約兩成人是傳統共和黨人,喜歡列根(Ronald Reagan)式的內政和外交,傾向支持像前駐聯合國大使黑利(Nikki Haley)一般的政客。

2024年7月15日,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萬斯(JD Vance)在妻子烏莎(Usha Vance)的陪同下抵達美國威斯康星州參加第一天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 (RNC) 。

萬斯出身俄亥俄州被全球化、被美國東西岸精英忽視的貧窮勞工階層,有在伊拉克參軍的經驗,又憑自身努力爬升到耶魯法學院的名牌學府,成名之作更是其2016年出版的回憶錄《絕望者之歌:一個美國白人家族的悲劇與重生》(Hillbilly Elegy: A Memoir of a Family and Culture in Crisis),當中描述了中西部鄉下人、勞工階層的種種社會經濟問題,被自由派媒體如《紐約時報》等認為是能解說特朗普崛起現象背後深層次問題的作品。

因此,有人認為萬斯能夠為特朗普取得中西部,以至所謂的前工業「鐵銹帶」州份,如關鍵搖擺州賓多法尼亞、密歇根、威斯康星等州份的支持。

然而,特朗普其實並不需要萬斯的支持,而萬斯也支持不了他。特朗普自己在上段述及的這三個擺搖州早就領先拜登(Biden)。至於萬斯本人所屬的俄亥俄州,早在2016年已被特朗普「翻紅」,他兩次參選都大勝民主黨對手8個百分點。相較之下,萬斯本人2022年得到了特朗普的支持後,黨內初選得票只得32%,到大選也只贏民主黨對手7個百分點,幅度遠遠不及同年連任成功的共和黨俄亥俄州州長(近25個百分點)。

2024年7月15日,美國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出席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右耳因槍擊案受傷仍貼有紗布。(Reuters)

可以說,萬斯的勝選背後其實是特朗普的支持,反過來說似乎不符事實。

萬斯從政之前曾加入商界,與矽谷投資者關係密切,其集中投資東西岸以外州份的投資公司也曾得到PayPal創辦人之一Peter Thiel、Google創辦人之一Eric Schmidt等人支持。

因此,有些人也認為,跟同樣與科技界關係密切的億萬富豪北達科他州州長伯格姆一樣,萬斯不只是忠誠的「MAGA派」,也能為特朗普帶來矽谷投資者的政治捐獻。

的確,在萬斯人選公布之後,包括馬斯克(Elon Musk)在內的一系列科技界巨富都傳出為特朗普競選注資的消息。但這些人早就對民主黨的「覺醒政治」(wokeness)感到不滿,像馬斯克等人早就傾向支持特朗普,而與萬斯關係最好的Peter Thiel早在2016年已經是特朗普的支持者。要拉攏這些人的支持,特朗普根本不需要萬斯。

特朗普揀選萬斯作為副手的真正原因,是他才是真正的特朗普主義者。他甚至是比特朗普本人更正統的特朗普主義者。

2016年,萬斯曾是「永不特朗普」(Never Trump)的保守派,曾稱特朗普是美國勞動階層的「文化海洛英」--這種說法其實沒有大錯,特朗普首屆任期口裏支持勞工階層,但實際政策卻是親商,減稅、去規管齊備,為拉攏勞工階層的支持,特朗普給他們的是一種文化戰爭的號召,將自己包裝成他們的代表,對抗東西岸的自由派文化精英。

可是,到了特朗普上台之後,萬斯不管是出於機會主義,還是看清了特朗普的政治動能,終於決定180度轉向投誠特朗普。到2021年2月,萬斯據報才在Peter Thiel的引薦之下首次同特朗普見面。對於特朗普質問其以往的嚴厲批評,萬斯擺出了他被媒體誤導、如今迷途知返的「浪子回頭」姿態,而且沒有直接要求特朗普的政治背書,而是叫特朗普看過他的表現之後才決定是否公開支持他,因而逐漸得到了特朗普的青萊。

2024年7月15日,美國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出席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右耳因槍擊案受傷仍貼有紗布。旁為剛獲他選為副手搭擋參選的參議員萬斯(J.D. Vance)。(Reuters)

萬斯能言善道,而且能以知識份子的語言來包裝特朗普的政策,補充了特朗普言談淺薄的不足。

他「浪子回頭」的故事,以及他打着特朗普旗號才能打進政壇的出身,也讓特朗普相信了他對自己的忠誠,跟其前任彭斯(Mike Pence)、魯比奧等傳統共和黨人不同。

在萬斯身上,特朗普看到了共和黨的未來。

在價值問題上,萬斯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支持全面禁止墮胎,強姦、亂倫也無例外,曾經為全國性的15周墮胎禁令背書,走得比特朗普還要前。在加沙戰爭的問題上,萬斯也全力支持以色列(按:這是美國福音派基督徒的根本信念)。

5月,特朗普「豔星封口費案」審訊期間,如今獲特朗普選為副總統候選人的萬斯(J.D. Vance)曾到場聲援。(Reuters)

萬斯,跟特朗普一樣,也知道在今天的民主政治之中,事實是什麼並不重要,人們對事實的認知是什麼才重要。因此,萬斯也認同2020年選舉舞弊陰謀論,稱若然他當年就是副總統將推翻否決拜登當選結果。

特朗普也知道在美國的民主體制中,商界代表了財力,卻是選票上的少數,要憑政治而獲取到最大的權力,就是要高舉民粹主義。萬斯反對外來移民,認為他們帶來毒品、搶走工作、是民主黨增加選民的手段。萬斯也是勞動階層保守派的代表,他加入參議院之後,甚至跨越黨派界線同民主黨左翼參議員沃倫(Elizabeth Warren)合作推出管制銀行的提案,又大讚由拜登任命、代表新派反壟斷法律主張的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主席莉娜・汗(Lina Khan)。

相比起特朗普只是在口中支持勞工,政策上卻是減稅、去規管,萬斯可算是比特朗普更真切的特朗普主義者。特朗普此刻揀選萬斯為副手,可能預示着他第二次當選總統的話,在這個傳統共和黨的政策範疇也許會出現轉向。

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發文宣布以萬斯為其副手。(網站截圖)

民粹主義的外溢效應則是孤立主義和保護主義。萬斯,跟特朗普一樣,主張歐洲要負責自己的防務,反對美國繼續支持烏克蘭。對於中國,萬斯跟整個美國政壇的共識一樣,認為中國是美國的最大威脅,但跟拜登不同,萬斯表明他是從經濟民族主義的角度來看待中國,暗指這本質上不是地緣政治的問題,印證了其孤立主義和保護主義傾向,說明了其支持對華大加關稅的取態。

相較於作為紐約地產商人兒子、曾經是民主黨、遊走東西岸名流和影視圈的特朗普,比他年輕近40歲的萬斯從出生、成長、教育和工作經歷再到投身政壇都充滿着特朗普主義的符號,比特朗普更能象徵特朗普主義。特朗普的前軍師班農(Steve Bannon)曾指特朗普是MAGA運動中的溫和派。如果是這樣的話,萬斯可算是MAGA運動的真正代表。

現年77歲的特朗普,就算這次能贏得選舉,也要為自己的政治遺產作鋪墊。相較於魯比奧、黑利等傳統共和黨人、相較於佛州州長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之類只知文化戰爭的新共和黨人,萬斯才是真正的特朗普主義者。特朗普選他為副總統人選,為了是要長遠將共和黨的意識形態從根本上扭轉。他朝未來的人們回望,還會記得特朗普如何一手徹底地改變了美國的政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