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內塔尼亞胡：拜登擊敗特朗普的前提？

民主黨籍的美國參議院多數黨領袖舒默（Chuck Schumer）3月14日在議會內發表了加沙戰爭以來前所未見的嚴正呼籲，以美國史上最高級猶太裔獲選官員的身份，直指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將個人政治存亡置於國家利益之上，與極右合作，罔顧加沙平民死傷，其政府「已不再符合10月7日後以色列的需要」，「沒有人預期（他）會採取截斷暴力循環的必要之為」，因而已經變成了阻礙和平的四大障礙之一。

舒默聲明，「美國政府應當要求以色列行事以未來兩國方案為念」，不應一面倒支持包含反對巴勒斯坦國的偏執狂的以色列政府。舒默表明，以色列需要問問自己經過五個月的戰爭之後，是否必須改變路線。他認為，選舉是唯一出路。

舒默的發言，其實很長，近45分鐘，對於以巴衝突的背景、雙方對錯、現況分析、前路何往，都有頗為全面的論述。

其以巴和平四大障礙的鋪陳，雖然說不上是什麼洞見，卻描繪出以巴雙方在意識形態和政治領袖兩個層面上正面臨的相同困難：想要消滅以色列的哈馬斯和想要趕走所有巴勒斯坦人的以色列極右，其實都在追求同一目標，就是要將對方從約旦河到地中海的這片土地上趕走；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Mahmoud Abbas）和內塔尼亞胡也同樣為了自己的個人政治利益而置國家利益於不顧。（按：阿巴斯長期壓制潛在政治挑戰者，卻沒有把握管治西岸部份地區的權力，建立一個未來巴勒斯坦國的善治範例。）

對於舒默的言論，白宮方面表示「理解和尊重」，點明拜登（Joe Biden）事先知情，但「與贊同或不贊同」無關。然而，舒默在參議院從來都是拜登的忠實政治夥伴，人們很難相信舒默的「個人」言論，不是拜登當局對以色列宣示立場的行動一部份－－美國的自由派猶太群體已一直呼籲拜登繞過內塔尼亞胡向以色列國會直接發言，規勸以色列人不要在加沙犯上長遠對以色列無益的錯誤。舒默這次發言，似乎就是間接扮演了拜登的角色。

在舒默發言的同一天，大概是擔心以色列讀不懂舒默演說的真正意圖，拜登當局也公布了對於兩個西岸猶太邊遠定居點和三個定居者的制裁。美國國務院表明兩個定居點是猶太殖民者對當地巴勒斯坦發動襲擊的基地，要求以色列採取進一步行動制止定居者的暴力。其聲明也重覆了舒默的觀點，即此舉不只是為了阻止暴力，更是為了以色列自身的安全和在世界上的地位。

而讓舒默表態的真正意圖更加明確的是，舒默自己在3月初就剛剛在華府會見了以色列戰時內閣投票成員兼前國防部長甘茨（Benny Gantz）。甘茨目前在總理民調中民望最高，其國家團結黨在任何一種可能情況之下都會成為提前大選中的最大黨，幾乎是篤定執政的陣勢，因而再次成了內塔尼亞胡的最大政敵。

甘茨3月初的華盛頓之行，完全是在內塔尼亞胡強烈反對之下進行。以色列駐美大使館據報甚至收到通知不要為甘茨提供任何協助。在其華府行程中，甘茨到白宮見了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到國會山見舒默，又同國安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和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見了面。只不過，拜登還是給了內塔尼亞胡一些情面，沒有像一些輿論分析預期般不小心「路過」甘茨與賀錦麗的白宮會晤。

配合起3月11日美國情報部門的年度威脅評估報告罕有地直指內塔尼亞胡政府「或許正在危險之中」、以色列可能會出現一個「不同且更溫和的政府」，拜登當局要推翻內塔尼亞胡的訊號可說是明白不過。

以色列的國內政局，也正在往有利提前大選的方向走。一方面，如果內塔尼亞胡在4月前不能立法豁免極端正統猶太教年輕男子的兵役的話，其執政聯盟就有面對崩解威脅的可能。在此爭議上，與內塔尼亞胡同黨的現任國防部長加蘭特（Yoav Gallant）早已站到甘茨一邊。

另一方面，最新民調顯示，支持儘早大選的民意已經升至63％。而以色列2月27日也平安無事地舉行了全國性的地方選區，證明戰爭無礙投票。哈馬斯最新的停火條件，也作出了先釋放部份人質再談永久停火和以色列撤軍限期的讓步，為以色列在加沙戰爭暫時停火下進行大選騰出更大空間。（內塔尼亞胡當局3月14日一如所料繼續批評哈馬斯要求「不切實際」。）

舒默的言論遭到了內塔尼亞胡所屬利庫德集團（Likud），以至共和黨國會兩院領袖的一致批評。這種現象說明了內塔尼亞胡10月7日之後和拜登在特拉維夫相擁之後，如今已重新在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的政治撕裂之中「歸邊」。日前，一個被形容為「你想像得到最高級的」以色列官員就向以色列媒體表示拜登當局正試圖推翻內塔尼亞胡，並稱內塔尼亞胡已經決定了會對拜登「採取強硬、公開、具有戲劇性的對抗行動」。

拜登和內塔尼亞胡的不和，已經由「背後罵娘」的層次升級到公開的白熱化階段。

內塔尼亞胡的計算，當然是希望可以等到特朗普（Donald Trump）勝選上台。不過，特朗普就算勝選也要到來年1月才上台。以色列的局勢可能等不了那麼久。

加沙戰爭，對於拜登而言，已經變成了一個重大的選舉負累。拜登的兩難是，他不可能像共和黨那樣全面支持以色列，也不可能像民主黨左翼那麼去全面否定以色列。要去除這個選舉負累的唯一辦法，就是趕在11月大選前迫使以色列接受明確走向「兩國方案」的出路。這不僅是拜登選舉爭勝的鑰匙，更是能讓他歷史留名的偉業。

但正如舒默所言，內塔尼亞胡卻是這個和平出路的最大障礙。從這個角度來看，除掉內塔尼亞胡已經變成了拜登擊敗特朗普的一大前提。選舉，是美國政客們最根本的行動力來源，當除掉內塔尼亞胡變成拜登勝選的必要條件之後，未來美以之間隔着半個地球的政治交火烈度絕對不能低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