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單一族群論」成舊說? 新證據揭多族群長時間混合誕人類
【編按】本文節錄自鷹出版派區克•羅勃茲(Patrick Roberts)《叢林:關於地球生命與人類文明的大歷史》第六章〈人類物種的熱帶起源〉。德國馬克斯普朗克人類歷史科學研究所的派屈克・羅伯茲博士,多年來專研叢林科學。在這本書中顛覆了普遍認為叢林不適宜人類居住,以及人類是走出叢林的草原專家的觀點,提出無論是人類演化、農產品、城市,全都是在熱帶森林中蓬勃發展的,它甚至成為全球化登場的舞台。
關於人類起源的傳統觀點是:人類在非洲的某個時期、某個地點,從某一群人當中演化出來。1980 年代,利用現代人類粒線體(人體細胞內只能透過母系遺傳的胞器)的遺傳變異,重建出人類各種群之間的家譜,把所有現存人類追溯回單一種群,甚至追溯到最早的一位女性祖先—生活在20 萬至14 萬年前非洲、我們的「粒線體夏娃」。最近研究使用更強大的現代統計數據和基因測序儀,分析整個人類基因組的遺傳變異以便產生更複雜的模型,不過它們仍保留相同的基本原則。意思是,現代人類DNA 的變異性可插入一個簡單的樹狀圖中,而這張圖可追溯到時間與空間上的某個點,亦即我們這個物種出現並開始變得多樣化,隨後分布到非洲和周圍世界的時空點上。
在最近的某些案例中,研究傾向將注意力集中在南非的「柯伊桑人」(KhoeSan)族群,他們擁有目前地球上最多樣化的人類基因組,同時也表示最早的智人種群在約30 萬至15 萬年前,出現在非洲大陸的南部並開始變得多樣化。不過近幾年的研究發現,我們的物種起源的遺傳模型實際上更為複雜。我們現在知道智人與尼安德塔人,與稱為丹尼索瓦人的第二種人類種群(Denisovans,譯注:以他們在西伯利亞被發現的洞穴命名,而該洞穴因曾居住期中的隱士「丹尼斯」而得名。研究顯示藏人和雪巴人的高海拔基因,可能源自丹尼索瓦人),甚至第三種人類混血。不僅如此,他們也產下可生育的後代,使得「物種」的傳統定義變得更為複雜, 同時也在現存人類基因上留下混血後的基因印記。
出版資料——
《叢林:關於地球生命與人類文明的大歷史》
作者|派區克•羅勃茲 Patrick Roberts
譯者|吳國慶
出版|鷹出版
日期|2022年3月
DNA無法確認古人類地理資訊
然而,由於炎熱的氣候會分解掉古代有機分子,目前只有一個非洲的更新世化石個體產出可信的古DNA,同時為了保護化石,博物館館長、考古學家和古人類學家傾向不使用破壞性的分析方式,而是更謹慎地看待相關的DNA 研究。由於現代DNA 樣本無法提供可靠的古人類地理資訊,鑑於人類悠久的遷移歷史,以及不同人種間的密切交流情形,若沒有古代DNA,我們幾乎不可能使用現代DNA 回讀過去的確切地理位置,或是人類物種起源的準確時間。為了更精確地標記人類出來的日期與地點,古人類學家和考古學家試圖找到比DNA 更具體的東西,也就是「回歸化石本身」。
與DNA 分析的故事一樣,人們痴迷於找到某事物的最古老證明,以便把某個發現地點標示為在人類起源故事中最早的起源地。長期以來,公認最古老並具有明顯人類特徵的化石,是在衣索比亞旱地發現的化石,例如雅蒂和露西。不過現在要討論的,是在奧莫基比許(Omo Kibish)與赫托(Herto)遺址所發現的化石, 年代分別為19.5 萬年和16 萬年前。這些骨骼的各方面確實看起來很像人類,且根據同一地點發現、具有已知生態習性、氣候紀錄和地質研究的動物骨骼化石推估,這些早期人類生活在乾燥的草原環境,似乎也是人類起源於東非大草原的明顯證據。然而相對完整的人類化石很稀有,且散落在整個非洲大陸,顯示它們是因為某種機運(例如遺骸化石掉入隱蔽的洞穴中)或特定條件(例如火山爆發或洪水產生的地層)才有機會免於時間的摧殘。因此有些考古學家提議尋找可以普遍保存的材料,例如藝術、符號或複雜的石器,以便確定這些人類的行為樣貌。就如本章前面所述,這類證據往往來自約10 萬至7 萬年前的非洲北部和南部沿海地區, 凸顯了海洋沿岸生活。然而最近在肯亞的一些發掘工作,暗示人類複雜的交流模式與技術可能出現在30 萬年前的乾燥草原環境中。
不論是哪種情況下的研究,都專注於找到人類祖先留下的第一批骨骼或新工具遺骸(例如特別的石器製品、拋射工具、象徵性的珠子或顏料的使用等26),尋找過程也多半把目標集中在長條形熱帶疏林草原或海岸線上,例如被海浪侵蝕成懸崖面的洞穴就提供非常完美的微氣候(譯注:在一個特定小範圍內的氣候,與周邊大環境氣候有所差異的現象),減少外在自然因素的影響,因而保留了過去的痕跡。一直要等到2018 年,埃莉諾.塞里(EleanorScerri)博士和她的同事在學界領先的科學期刊《生態與演化趨勢》上發表一篇革命性的論文後,情況才開始改觀。雖然很多科學家已反對主流觀點,但這篇論文挑戰的是簡單的傳統觀點:智人在單一時間點出現在單一地點的想法。
埃莉諾是我在耶拿研究所「泛非洲演化小組」的負責人,她做的研究完全符合她的說法:「我們相信,在50 萬到20 萬年前,亦即人類物種出現的關鍵時期,我們的祖先存活在非洲不同地區但相互連結的人群中。」換言之,人類並不是出現在單一時間點或單一群體中,而是藉由群體之間幾千年來不間斷地局部接觸,才出現豐富的人類多樣性。而群體的動態混合,最終誕生了人類物種。埃莉諾還說:「為了正確研究這件事情,我們必須把眼光看向整個非洲,而非只把它當成一個神話似的人類起點。」
事實上,如果把搜尋的眼光放得更寬廣,會開始看到一些人族的化石,和衣索比亞奧莫和赫托等地的化石一樣,帶有清楚的智人(例如扁平的臉和圓形頭骨)和更多古老人類(例如較厚的眉脊)的混合特徵,再加上來自北非摩洛哥的「傑貝爾.伊胡德」(Jebel Irhoud,約30 萬年前)和來自南非的「弗洛里斯巴德」(Florisbad,約26 萬年前)等化石特徵。也就是說,我們通常用來辨認智人的全套特徵,實際上是在10 萬到4 萬年前才真正形成(不過,當然也可能是由於缺乏此時期和前一時期的化石證據)。值得注意的是,西非熱帶地區的已知最早人類化石,只可追溯到1.6 萬至1.2 萬年前的奈及利亞「伊窩艾勒魯」(Iwo Eleru)化石,顯示非洲大上不同地區的不同智人群體之間保有相當長時間的形態多樣性。
作者簡介︱派區克•羅勃茲 Patrick Roberts 馬克斯普朗克人類歷史科學研究所的W2研究組組長。是國家地理探險家,並因其對人類演化的研究獲得到無數獎項,其中包括一百五十萬歐元的歐洲研究委員會啟動贈款。住在德國耶拿。
【本文獲八旗文化授權轉載。標題為編輯撰寫,內文並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