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肺炎】湖北官場的輿情危機　中南海的「民心之戰」

始於2019年底湖北省武漢市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至今已經持續兩個多月，對中國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構成了強有力的衝擊、挑戰和考驗，亦暴露出了根深蒂固的官場問題。

這次疫情對中國影響之廣泛和深遠，不亞於一場「局部戰爭」。事實上，在2月1日國務院副總理孫春蘭率中央赴湖北指導組在湖北指導工作時，就已督促武漢「以戰時狀態抓好源頭防控」，「完善戰時應急指揮機制」。不過，疫情主要是發生在中國內部，各地區乃至每一個人的生命安全都受其威脅，對疫情的防治就是「全國性」，確實就需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所提出的「全國一盤棋」；也是「全民性」，需要官民各界的密切合作。

如何維繫和爭取「人心」也就成為贏得這場「戰爭」的關鍵一環。在疫情爆發之初8名醫生發出預警卻被官方訓誡，再到其中一位醫生李文亮染病去世，無疑令中國執政者尤其是湖北官方大失「民心」。

湖北官場沉陷輿論漩渦

疫情當前，中國輿論場中愈來愈明顯地形成了兩種比較強烈的景象，一種是講述前線感人事情，包括有深入易感染區域的專家學者、堅守崗位的醫護人員，亦有捐物捐錢的無私奉獻、爭分奪秒的工程建設，都是鼓舞士氣，催人奮進；另一種就是挖掘被掩蓋的真相，揭發官場弊端，曝光社會亂象，抨擊為政之失，撻伐民心之惡，激盪民情，令人憤慨。

這是中國輿情裏經常會出現的兩極分化現象，當然在其他國家和地區也比較常見。中國的執政者樂見於第一種情景，2月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就有指示稱，「要更好強信心、暖人心、聚民心」、「展現中國人民團結一心、同舟共濟的精神風貌，凝聚眾志成城抗疫情的強大力量」。客觀來說，湖北省的大多數官員正在前線奮戰，承受巨大壓力，這種精神層面的鼓舞對於防治疫情確實是很有幫助，也有其必要之處。

但第二種聲音的出現也情有可原。這次疫情的大爆發，的的確確暴露出很多問題，特別是承擔重要責任的為官者，例如多次向公眾隱瞞重要安全資訊、湖北省紅十字會違規發放口罩、雲南大理衛健委公然搶奪其他地方的應急口罩，以及微觀領域不斷被曝光的種種不合理情況，揭示和批評這類問題應該都是正當。

當然，不能否認存在新型病毒傳播速度極快、適逢中國人流量劇增的春節等客觀原因，以致有的地方執政者措手不及、進退失據。武漢市委書記馬國強就坦承自己心態緊張，「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重大的挑戰」。

目前，湖北省紅十字會三位領導成員已被處分，不過尚未啟動大規模的問責處理程序。這可能是出於安撫官僚團隊「軍心」的考慮。在疫情爆發後，湖北省特別是武漢市從政者陷入了被問責執政合法性的輿情危機。然而不論如何，防控疫情仍然要依靠整個官僚團隊的協作。在疫情已然爆發之後，能否在後期防控階段「戴罪立功」，也是重要的衡量指標。

在維護「官心」的同時，還當爭取「民心」。「人民擁護不擁護、人民贊成不贊成」，將會影響到執政者的施政效果。如果湖北省特別是武漢市的民眾都不信任當地政府了，必將使防控疫情的整體努力效果大打折扣。

民心是最大的政治

中國網民編寫了一條調侃性的段子「一問三不唐志紅，準備不足邱麗新，人不傳人是高福，物資充足王曉東；等待授權周先旺，深感內疚馬國強，可控可防王廣發，答非所問蔣超良。」取名為《湖北八駿圖》。上述八人都是湖北省的官員，唐志紅是黃岡市衛健委主任（1月30日被免職），邱麗新是黃岡市長，高福是中國疾控中心主任，王曉東是湖北省長，周先旺是武漢市長，馬國強是武漢市委書記，王廣發是中國衛健委專家組成員，蔣超良是湖北省委書記。這些說法難免有失偏頗，不過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很多中國網民對湖北省官員在近期諸多表現的不滿和不信任。

因為不信任由官方掌管的紅十字會，很多醫院得不到充足的救護物資而選擇直接向社會訂購或求援，民間也選擇繞過該組織直接向醫院支援醫護物資，不過這種缺乏集中調配和分工協作的方式又難免會出現紊亂情況。

因此，當前一個比較緊迫的問題就是如何讓湖北省特別是武漢市的市民們重拾對當地政府的信任，也就是不再「失信於民」。而早前壓制輿情，打擊8位醫生透露病情類似的行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再次出現了。

中國的政治體制龐大繁雜、自成邏輯，習慣高屋建瓴的宏觀指引，卻也容易疏遠了與底層民眾的關係。如何代表和回應民意，特別是處理不滿和批評意見，對相當一部分中國官僚們而言仍然是一個很難的課題，或者說他們還未掌握應有的本領，治理能力不夠。

很多官員們可能擔心呼應民間的不滿和批評將會有損自身權威和政策執行力，卻忽略了他們的不滿和批評也是一種民意，因為官員們自身問題而產生這些不滿和批評是理所當然的。「民心是最大的政治」，不論是地方還是中央應該都有這種執政意識。也就是說，對於中央而言，如果地方官員們「失去民心」，損害了執政黨的公信力，疏遠了與人民大眾的關係，就會成為「害群之馬」，需要及時止損、重整旗鼓。

2月3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認為，「這次疫情是對我國治理體系和能力的一次大考」。此言不假。一場肺炎疫情，讓中國執政者的目標——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以無比尷尬的形式亮出短板。只能希望經過代價巨大的這一場戰役後，中國的治理體系能夠有明顯的改善，官員們的執政能力有更多的提高。與此同時，「民心」是執政者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鬆懈的追求。特別是在共同抗擊疫情的艱難時刻，官民之間的良性互動更是極為重要的。

2月6日晚開始，網絡中瘋傳曾經及時提醒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危害性，卻被官方訓誡的醫生李文亮染病去世，一時民情洶湧。2月7日下午，中國國家監察委員會決定派遣調查組前往武漢對相關問題展開調查。中央層面派人進駐督導調查，《人民日報》等中央級媒體的呼籲評論，無疑都是中央爭取和維護「民心」的做法。將湖北武漢的事情梳理明白，當是對中國民意的一次交待，也是抗擊疫情的必要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