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25周年︱讓香港民主為整個中國的民主化探路

撰文: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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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香港回歸25年。回望過去25年,民主一直是橫亙在香港和北京之間一個核心議題。本來,北京早在香港回歸之前所制定的基本法中,便已順應香港社會的普遍期待,規定根據實際情況和循序漸進原則,最終達至普選目標。待香港回歸後,起初的政制改革儘管北京會基於國家安全、政治穩定、政治忠誠等因素,設定一些限制條件,以確保香港民主化的可控,但總體上是民主成分持續增加,民意基礎漸漸擴大。

但後來北京和香港對於香港民主化進度的分歧不斷增大,香港社會開始興起激進抗爭的聲音,標誌性事件便是2014年的佔中行動,而這又反過來加劇北京的警惕。在香港社會盛行不願與北京妥協的氛圍下,2015年特首普選政改方案被否決,香港民主化進程隨即陷入困境。2019年香港修例風波的爆發強烈刺激北京,導致北京強勢調整治港政策,進而才有港區國安法的出台和選舉制度的修改。目前香港選委會、立法會和特首的人選,都是新選舉制度的產物。

相比於回歸初期的政制發展,目前香港的選舉制度被北京強勢注入了安全和秩序因素,變成了北京主導下的以港府行政主導為特徵的政治制度。這確實有助於維護香港的國家安全、政治穩定,提升行政效率,曾經盛行的為了反對而反對的亂象大幅減少。但事有兩面,新選制的民主成分明顯被壓縮,長期佔有香港過半數民意的泛民群體遭到排斥。

這就使得哪怕新選制在北京看來是無奈之下的必要產物,能將激進主義、本土主義、分離主義排斥在外,從而確保香港政治的穩定和效能,但還是面臨比較大的認受性困境,並導致許多港人情緒低落,心灰意冷。當然,這也是可預期的。畢竟,香港曾遭受英國殖民統治100多年,香港和內地在近代中國歷史進程中有着非常不同的遭遇,各自形成不同的政治心理和意識形態。

2022年6月19日,李家超帶領一眾候任主要官員見記者。(張浩維攝)

從短期來看,若新選制下的香港能出現一位類似於港督麥理浩那樣的治港者,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勵精圖治,推動社會公平,憑藉實實在在的政績贏得人心,是有可能改變許多港人的認知,提升新選制和北京治港的認受性。但從長期來看,寄希望於香港出現一位「一國兩制」下的麥理浩是不夠的。香港需要的不止是一位有作為有擔當的特首,而是層出不窮的有作為有擔當的治港者。古往今來,一個社會能否持續產生有擔當有作為的為政者,往往決定一個社會的良政善治能走多遠。

關於精英治理之於社會發展的重要性,新加坡建國總理李光耀曾說:「我們利用一代人的時間成功地從第三世界躋身第一世界……要打造這樣的新加坡,我們需要強有力的政府,必須擁有最有能力的、最有魄力的、最有敬業精神的領導人。我們在物色這類人才,委以重任以檢驗他們。只有這樣的領導人才能保持經濟增長,才能創造好工作。」他認為:「一個國家能取得多大的發展和進步取決於領導者是否具有創新能力,是否願意從其他民族那裏借鑑經驗,能否通過高效的公共服務體系迅速而堅決地落實好的想法,能否讓大多數國民相信進行艱難的改革是有價值的。」

香港雖非國家,但治理的好壞、優劣,同樣與能否有效選賢與能密不可分。可目前香港新選制還是深受舊有人才選拔機制和小圈子的束縛,能否真正並且持續做到「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是存疑的。從這一點來說,香港亟待建立一套結合古今中外經驗的選賢與能的精英選拔機制,讓賢能者擔當治港者重任。

除此之外,一個非常關鍵之處在於,民主是合乎人性的不可抗拒的潮流和大勢。儘管目前世界的民主實踐有各種各樣的問題,香港人普遍渴望的選舉民主更是問題重重,但民主作為一種廣受認可的現代人類社會核心價值,早已經是不爭的事實。當然,民主作為一種價值是一回事,民主作為一種制度又是另一回事,若想建立一種優質可持續的民主制度,有賴於一系列前提條件,而非只是喊喊民主口號。

當地時間2022年1月12日,香港第七屆立法會首次會議在立法會綜合大樓會議廳舉行。(AP)

以此邏輯觀之,重要的不是去喊民主口號,陷入對民主的某種意識形態化想象,而是怎麼建立優質可持續的民主制度,讓民主的價值轉化為一種「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實踐。尤其是在選舉民主或者說自由主義民主實踐陷入深層困境的形勢下,香港能不能探索出一條更適合更優質的民主道路,給人類社會另一種可能,就更是具有現實意義。畢竟,民主本就是香港基本法的承諾,港人又是一心向往民主,讓香港探索民主更多可能性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放在更大視野來看,中國內地遲早要民主深化,要引入可操作的、具有約束性的民主成分,但從中國內地的現狀和選舉民主在西方出現的危機來看,中國內地最好出路是以現實國情為基礎,發展出一種超越選舉民主的民主形式。可這樣的民主形式並不能憑空產生,而必須進行探索和創新。

從今天中國的現實來看,顯然只有香港最適合最有條件探索新的民主形式。這既是「一國兩制」所賦予的政治空間,又契合港人的心願。從北京的角度來說,自然希望香港民主能考慮到國家安全、政治穩定、社會秩序和治理效能,能融入國家發展大局。而香港社會則更加希望香港民主能保障自由、民主和人權。若香港民主能探索出一種平衡北京和港人雙重訴求的形式,既不唯上,又不唯下,既有實實在在的民主,又不民粹,既能考慮國家、整體的利益,又能兼顧香港、個體的感受,既有精英治理,又有民主約束,那無疑對於整個中國的民主化具有啟發意義。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既然香港具有「一國兩制」的得天獨厚條件,那麼今天北京在思考香港民主時不妨從長遠着眼,從國家發展大局出發,用讓香港民主來為中國民主化探路的智慧、胸懷和抱負、擔當,來推動香港民主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