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盃】破產冰島靠旅業翻身　卻致人滿為患　樓價租金高企

人口只有33萬的冰島，首次殺入世界盃已在首輪分組賽中逼和阿根廷，令不少球迷大跌眼鏡，冰島亦忽然間成為了網上熱話。
其實令人眼前一亮的不只有國家足球隊，這個破產島國靠旅遊業大翻身的故事，同樣令人嘖嘖稱奇。不過，面對眼前的繁榮，當地人似乎苦惱多於感激。《香港01》記者訪問了當地導遊，有如仙境般的景點現時變得人山人海，當地人連忙把屋子當Airbnb出租給遊客，變相趕絕其他租客，更連累青年人買不起樓。

2008年，是冰島人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年。金融海嘯將這個全球最宜居的國家推向破產，過度膨脹的銀行業在一周內土崩瓦解，三大銀行宣告破產，冰島克朗兌歐元匯率急瀉四成，民眾生活水平急劇下降，失業率更由2007年的1%攀升至逾8%。不過貨幣暴跌，吸引了不少旅客暢遊冰島。2010年，冰島經歷了另一次災難。南部埃亞菲亞德拉（Eyjafjallajokull）冰蓋下一座火山爆發，產生大量火山灰雲，癱瘓了歐洲航空交通數月。外國媒體爭相趕赴當地採訪，將冰島的壯麗景觀傳送到世界各地，這個擁有35座活火山的北極島國一下子成為不少人的旅遊首選。

根據冰島旅遊局的統計，2010年到訪人次為49萬，至2015年已激增至逾120萬，預料今年訪客人數將會突破230萬，相當於冰島33萬人口的七倍，並會為該國帶來逾49億歐元收入（約411億港元）。如今，旅遊業已超越了傳統漁業和煉鋁業，成為當地重要經濟支柱之一，收益佔該國出口收入的三成。旅遊業暢旺創造了大量職位，冰島的失業率正逐年下跌，建造業和旅遊業等甚至面臨人手短缺。撇除經濟數據，升斗市民又能否受惠呢？《香港01》記者帶着這個疑問找到了移居冰島的台灣人Becky。80後的她經營一個名為Unlock Iceland的網站，專門介紹冰島的旅遊資訊，亦會為台灣和香港旅客提供導遊服務。Becky認為不少當地人和她一樣，受惠於近年的旅遊業發展，她說：「許多當地人毫不猶豫把握機會，以全職、兼職、季節性的方式投身旅遊產業。鄉下地區的農場也看準商機，在自己的土地上興建民宿、蓋餐廳，以及提供騎冰島馬等活動。 漁民也在特定季節投入出海賞鯨、冰洞探險的帶團行列。季節過了就回去做老本行。」

冰島去年GDP增長高達7.2%，冠絕歐洲，2015年冰島人均GDP排名全球第七。短短幾年間，冰島已迅速還清債務，能擺脫破產再變富豪。然而，旅遊業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帶來經濟效益的同時，亦改變了這個平靜島國的風情。住在首都雷克雅未克市（Reykjavík）的Auour Osp目睹當地近年的變化亦為之驚訝。她說：「十年前，雷克雅未克市中心許多地方都骯骯髒髒，建築物不是被丟空，就是日久失修。Laugavegur大街有一半的商店都關門。後來旅遊業逐漸興旺，酒吧和餐廳愈開愈多，從前的商舖總是捱不過幾個月，現在情況大大改善了。十年前我不會想到雷克雅未克可以如此生氣勃勃。」今時今日，Laugavegur大道不再冷清，H&M、Dunkin' Donuts、Hard Rock Cafe和Joe & The Juice相繼進駐，雷克雅未克再不是從前的模樣。

有人認為充滿朝氣，有人卻認為面目全非。「一間我和許多冰島人都深愛的老字號咖啡店Tíu Dropar，去年夏天不獲續約，現在變了越南餐廳。 愈來愈多特色商店換成紀念品店，每一間店都在賣大同小異的商品。Laugavegur大道最誇張的時候，八九成人都是觀光客。到超級市場逛一圈，卻甚少聽到冰島語。有時候我不禁想：究竟我身在何處？」Becky慨嘆地說。不止Becky一個，冰島國家廣播公司RUV去年10月的一項民調亦顯示，多達87%冰島人認為國家接待遊客的能力已超出負荷，希望政府增加對遊客的稅收。事實上連遊客也投訴遊客太多，當地人不再像十年前般好客，會招待外國人到家中作客。

到超級市場逛一圈，卻甚少聽到冰島語。有時候我不禁想：究竟我身在何處？

距離雷克雅未克約40公里的Thingvellir國家公園，來自倫敦的Mark Heasman正為該處熙來攘往的人潮感到懊惱。「這是個獨特且意義深遠的景點，奈何實在太擠擁了。坦白說，我有些失望。」Thingvellir國家公園是著名旅遊景點。公元930年，冰島早期移民就是在這裏召開全體會議，成為世界上最早的民主議會之一。Mark專程到這裏，原本希望感受一下靈氣，怎料現實與想像竟有如此大的落差。「猶幸我們之後會到內陸地區的野外探索三星期，我們實在急不及待要遠離人群。」Mark萬分無奈。連短期逗留的遊客都感到煩厭，也難怪部分當地人抗拒遊客。Auour表示：「我懷念那個未被人類污染的大自然，那裏你不會經常見到警告標示，因為當地人早就知道哪裏危險，不會胡亂走。 我懷念那時候，駕車前往Thingvellir國家公園不用繳付泊車費，而且駕車環島遊比現在安全得多，如今路上有太多沒經驗的司機。不少地方被迫關閉，部分是為管控人流，部分因受到破壞。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源源不絕的遊客除了帶來垃圾、光污染、道路安全等隱憂，亦推高了樓價和租金，不少年輕人買不起樓。但即使有能力租屋住，也有可能難逃逼遷的命運。由於當地酒店房間極度供不應求，不少業主抓緊時機，將單位以Airbnb形式出租給遊客。Becky告訴筆者：「在冰島念書的德國朋友曾經提過，房東把他的房間租給遊客，要求他三天後再回去。在雷克雅未克，很多人也遭遇類似情況。這只是短期被趕的還算幸運，更多的情況是，房東提前解約，收回房子作Airbnb。」

厄運在Halldor Mar身上應驗了。Halldor是一名平面設計學生，最近被業主踢走了。他說：「遊客令我們無家可歸。他們前來觀光本來是好事，錯不在他們，而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帶來的影響。但當房東以及所有人都希望從旅遊業熱潮中分一杯羹，那就是一個問題。」為了規管Airbnb，冰島政府去年立法限制出租日數上限為每年90天，而且業主必須繳納營業稅。不過Halldor質疑新法例的成效，他悲觀地認為租金只升不跌，未來他將要花收入的七成來交租。「這個國家不再屬於冰島人，只是一個為遊客而設的地方，所以我正積極考慮移民。我認為冰島（Iceland）現應改名做遊客島（Tourist Land），這才貼切。」

【世界盃】香港01全力策動　區區有波睇！　免費睇波兼有禮物包

這個國家不再屬於冰島人，只是一個為遊客而設的地方。我認為冰島應改名做遊客島，這才貼切。

「冰島再不是我熟悉的國家了」—這是不少冰島人的心聲，冰島旅遊業研究中心的Edward Huijbens教授亦有同樣的憂慮。隨着冰島迎接大眾旅遊的時代，遊客的期望開始變得不一樣，擔心會改變當地風土人情。「我們多了很多不同類型的遊客，他們大多來自東南亞。這些遊客通常不嚮往野外探索，只想做完checklist上的事：觀看火山、鯨魚、北極光。」Huijbens認為最美的風景是人，而旅行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文化交流，可惜，現在遊客根本看不到真正的冰島。他認為，發展旅遊業應該重質不重量，因此，推廣生態旅遊和學術交流團才是冰島的出路。作為業界一分子，Becky亦認為冰島要放遠目光，將重點放在永續發展上，而其中一個方案是向遊客徵收更高的旅遊稅項，「讓原本對遊客來說已不那麼便宜的冰島，未來會更加昂貴，再利用徵收來的稅金，提升旅遊相關的基礎建設、修復當地生態環境等。」

顯然，冰島正經歷旅遊熱潮帶來的陣痛，他們能否在民生、生態環境和經濟發展中，找到一個平衡，還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