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編輯手記】Blue Monday逃離辦公室看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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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其後經濟蕭條、也可惜其後戰時紛亂……不知道這吊墜戰前屬誰、戰後配上長鏈，又戴過在哪個女子身上。Gabrielle Chanel說過的一句話，“Jewelry in not unchanging. Life transforms it and makes it bend to its requirements.” 珠寶與收藏它的人、佩戴它的人早有不可分割的關係，在這條項鍊上尤其如是，衷心感謝某任收藏者慧眼為吊墜配上同樣簡潔的鑽石鏈。
Blue Monday，其實大把事情未做。但想逃離辦公室，去了富藝斯在Mandarin Oriental的拍賣preview。原也不過打算去跟相熟公關H打個招呼，但看看珠寶也是高興的，Vincent說我從來不戴珠寶，他不明白好的又戴不起，不若簡潔做人，至少落個脫俗名聲，內裡卻是活生生俗人，總想擁有最特別的拿來耀武揚威、虛張聲勢。
H不巧外出了，糖小姐在，帶我看一件20年代Art Deco風格古董，袓母綠配鑽石吊墜，項鍊是長鑽石鍊，兩者都由簡單圓形與正方形組成。「那時flappers蓄短髮，穿H-Line低腰裙子，正方形裙身，加頂簡潔帽子、加條長頸鍊，型到呢。」對對，還要加枝煙，咁先是無敵。糖小姐與我都十分喜歡這項鍊，大抵與喜歡20年代有關。
差不多一個世紀前，那些跳舞至夜半的女子們，應已離世了，倒這些珠寶留到現在。看過一些當時fashion magazine的插圖，跳舞跳到長項鍊都甩到頸後方去了，如此一種肆意的自由。當然，換來是日常加倍工作。我跟糖小姐說不工作，怎有錢買華衣、怎有錢買美鞋？這是為何20年代女子大量外出工作，而經濟大蕭條前大家真是落力消費。如果不是20年代最後一年的10月29日華爾街崩盤，接續的30年代應該更精彩。
1929年剛好就是這鍊墜出現的年份，是的是鍊墜，因為鍊墜與項鍊原不是配在一起的。糖小姐說起吊墜是Mauboussin 於 1929 年設計的，而項鍊則是到了戰後由收藏家找來珠寶工藝師將其與Cartier長項鍊配在一起。
我倆嘖嘖稱奇配搭如此合適，糖小姐笑說這估價統共不過100至130萬。「不貴，不用首期的數也就買到了。」兩個女人仔笑嘻嘻，有什麼好過評價自己不會付錢買、也不夠錢買的東西？但確實以古董珠寶來說，這種有來歷的戰前珠寶以這價錢值得入手了。
我痴痴看了一會，糖小姐說就知道妳喜歡有故事的東西。是的，旁邊估價接近2千萬的6.02 克拉「緬甸抹谷」天然鴿血紅紅寶石配鑽石戒指，我倒沒有多看，太遙遠距離了，太過華麗有時失卻真實。
本就喜歡Art Deco的簡潔與規律，與先前時代的繁複華麗不同，又剛好彼時女性也去掉層層疊衣裝，寬鬆裙子搭一件Art Deco風格飾物，也只有20年代有這風情。
可惜其後經濟蕭條、也可惜其後戰時紛亂……不知道這吊墜戰前屬誰、戰後配上長鏈，又戴過在個哪女子身上。我告訴糖小姐Gabrielle Chanel說過的一句話，“Jewelry in not unchanging. Life transforms it and makes it bend to its requirements.” 珠寶與收藏它的人、佩戴它的人早有不可分割的關係，在這條項鍊上尤其如是，衷心感謝某任收藏者慧眼為吊墜配上同樣簡潔的鑽石鏈。
糖小姐說猜我會對勞力士「Bao Dai」腕表有興趣，我怕將時間準確分為若干對等的單位，就是表也只喜歡三問，因其浪漫。她卻偏要引起我好奇，說這是世上其中一枚最具價值及歷史的勞力士手表，估計超越150萬美金。
Bao Dai保大帝，熟知東南亞歷史的會知道他其實是越南最後一任皇帝，也就是阮朝第13任君主，從此皇朝傾塌……末代君主的故事果然為這枚腕表增加了神秘感。保大帝年少在法國留學，12歲繼位後又回到法國，19歲回國親政，懷有改革與實現越南獨立的遠大抱負。
這個末代皇帝明白「事成不必在我」：他在位20年間，試過改革、又試過藉政變宣佈越南脫離法國而獨立，但確實有其無能，後因不願為日本人所控制，留下一句「願為獨立國之民，不作奴隸帝王」，自願將象徵天子地位的國璽和寶劍交給胡志明所領導的越盟，以其謙讓使胡志明得以領導越南。這不戀棧權力的末代君主其後也自有一翻經歷，最後流亡法國直至逝世。
1954年韓戰結束後，保大帝於日內瓦出席重建印支和平會議的同時，按照家族傳統，在當地買下這枚腕錶。糖小姐告訴我這是全球僅知三枚配有黑色錶盤的型號6062腕錶之一，也是其中唯一採用雙數鑽石時標的腕表。細細看去，兩點、四點、八點、十點、十二點鐘位置皆以鑽石標示刻度的，因此十二時下的皇冠標誌比其他 Rolex 低，月相顯示和刻度的距離也非常接近。我低低望了一回，糖小姐問想不想戴上，不不，我一直相信有故事的東西戴上了就沾染了其原有的幸或不幸。就此隔着距離、兩相安好就好了。
現場除了鐘表與古董珠寶，還有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和設計，藝術嘅嘢，我真是識條鐵，老搞不懂為什麼某些人突然就灸手可热。糖小姐去了招呼其他行家。H回到來的時候，我正站在曾梵志的《戴草帽的人》前面，行家JH不知何時也站到我身後，說起這幅圖是曾的亂筆時期，「可能是用左手畫的。」
一個人為什麼會用左手畫畫？H加入討論，說起畫家說過因為習慣了會知道自己想畫什麼，故特意用左手畫畫來尋找錯誤，可能反反覆復的錯誤放在一起，就不是一個錯誤了。
我在似懂與非懂之間，與H談着近來公司的事，一起看着《戴草帽的人》，H說那些亂草使得戴草帽的人臉目模糊了，「多像妳。」情緒低下去，還是H一針見血，「你想逃離的不是辦工室，而是那些會議。」是的，上司臨時受命轉去美國那邊的業務，剩下揸住雞毛當令箭的人，還不趁機顯示是自己主場。同事K說得透徹：頤指氣使的人都是不夠信心或不夠料才擺姿勢。我懷念上司常說以德服人，可惜不知有無機會再共事，或我捱不捱到上司回來，人事我總不懂，又常暴露自己於危險之下。
我問H前景何去何從，H緩緩說：「原本我對這畫沒什麼感覺，也不是曾最好的畫，但和你一起站着看了一回，又有別的感受，你看背景那藍天，寥寥數筆，與下方的亂草相比，有明亮之感，許那戴草帽的人，不是臉目模糊，是臉目正在清晰起來。Izzie，或許你將這當成轉折期也不壞。」
轉折期，人的路要怎走？
我記起數月前曾梵志個展「散步」在北京開幕，公司的法仔攝影師Paul用唔咸唔淡的國語說個展名字翻繹不大準， Parcours有行程與路線等意，若是安排好的行程，或許就不是更隨意的散步了。
但誰知道呢，可能在既定行程裡也可以有散步之感，而唯有帶着這樣的感悟，我才有勇氣告別親愛的行家與PR朋友，回到人事益發複雜的辦公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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