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牛仔褲：對奢侈品的反諷和詮釋

編按：印象中的奢侈品手工精細、用料上乘，但近幾季流行起來的破洞牛仔褲卻反其道而行，身上的牛仔褲似乎愈破爛愈時髦，各路明星、時尚博客也爭相穿着。快時尚與奢侈品品牌更不會錯過這潮流，市場上的破洞牛仔褲由百多元到上萬元一條，到底這條牛仔褲有什麼吸引力？

撰文：韓冷
編輯：一物編輯室
（文章由秀威書店授權，節錄自《流行背後的秘密──中國現代服裝的文化內涵》，原標題為〈破洞牛仔褲與符號消費〉）

破洞牛仔褲在中國的流行，最早見於1990年代，出現了手磨貓鬚、釘珠繡花等各種工藝。這種風氣來源於1960年代，嬉皮士們費心地將自己的牛仔褲磨得破破爛爛，使其褲腳袋口露出一點磨毛，讓自己的衣著看起來頹廢，這應該算是這種不羈風潮的起源了。

經過多年的發展，牛仔褲從起先的低調磨損、補丁到現在的大洞、殘敗不堪。破洞牛仔褲曾在幾年前的歐美上流社會裡回潮。上流社會的富人和明星們一條看起來如同幾個月沒洗、佈滿污垢與破洞的牛仔褲，動輒都是上萬元的天價。在精美絕倫的高級訂製已不為豪門所獨有的今天，真正的豪門顯貴乾脆以街頭流浪漢的形象標榜自己的與眾不同，他們褲子上的破洞和污漬不是風餐露宿的結果，而是重金換來的複雜精妙的工藝，每條破洞牛仔褲上的商標足以令人望洋興嘆。

Prada的破洞牛仔褲價值2,398美元。幾萬元只買到一條乞丐穿的破洞牛仔褲這才是對奢侈品的巨大反諷和絕佳詮釋。破洞牛仔褲成了富人宣示自己叛逆精神的符號。2015年前後破洞牛仔褲在中國也成為明星、潮人們凹造型、拼時尚段位的必備單品，在街頭巷尾掀起了一場「破洞風潮」。不論是淑女風、甜美風，亦或是中性風，都能輕鬆駕馭，打造超強氣場。

與破洞牛仔褲同期流行的是捲褲腳潮流。捲褲腳的流行是為了裸露最性感的腳踝。個別長款牛仔褲在腳踝處的皺褶會令腿部的線條更加厚重，對於腿部線條不夠完美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讓腿變得更粗更短的罪魁禍首。小個子的女性儘量將褲腳捲到最細，貼住腳踝凸出的骨頭即可。而身高有優勢的女性就可以嘗試寬褲腳的捲邊方法，而此種捲褲腳的方式更適合中性風的牛仔褲，這種復古的假小子風格會讓人看起來更加炫酷。

1899年，制度經濟學的創始人Thorstein Veblen在他的代表作《有閒階級論─關於制度的經濟研究》一書中寫到，人們渴望擁有財物、消費財物的動機，除了自己享受以外，更多的是因為財物數量和所擁有財物的精美程度，決定了他們在某個社會環境裡所處的優劣地位。對於財物的消費有質有量是一種無尚榮耀的消費方式，反之，如果不能達到某一個適當的消費標準則就意味著卑賤和屈服。炫耀性是奢侈品最基本的屬性。

由於奢侈品的炫耀性特徵，如今在中國的普通工薪階層中也出現了這樣的一種普遍現象：攢上幾個月乃至半年的工資去專賣店買一件奢侈品牌的服飾或包，然後穿着或帶着去擠公車。這成為現階段中國一部分奢侈品消費人群的顯著特徵。

在歷史上，有兩個原因使得奢侈品出現，一個是創造者對於商品品質的極端專注，另一個是創造者對於時尚的潮流具有毋庸置疑的權威，能夠為尋找潮流、優雅和品味的貴族們提供不可或缺的建議。今天奢侈品的排他性以及獨特性在大眾產品以及越來越濃重的商業色彩中被消磨了。奢侈品是為某個特殊的人而手工製作出來的。隨著奢侈品狂熱者在全球的增多，奢侈品變得更易獲得和更為庸俗，它們正面臨著遺失真實價值的危險。

如果說有些消費者「打腫臉充胖子」的話，那就還有相反的故意瘦身的特立獨行者，譬如服飾的隨意化就是這種類型。服飾隨意化的趨勢並不是一種頹廢的跡象，相反卻是現代性的一種表現。人們可以偶爾訴諸不拘小節的穿着，作為一種挑釁社會的方式，不僅僅嬉皮士和其他反叛者可以如此行為，進而在社會譜系的另一端，眾多的百萬富翁也穿得比他們的下屬更差，他們通過泰然無妨地藐視習俗而作為展示其權利的一種方式。在這種逆勢而行的作法中，他是要表達對於前述的超前消費的不屑，更是要體現出他的文化身分超越了通過服飾來體現自身身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