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時尚.專訪】阿薩耶斯愛拍女主角:我是女權主義者
法國名導阿薩耶斯(Olivier Assayas)早前帶同新作《鬼魅時尚》(Personal Shopper)來港參加香港國際電影節(HKIFF),並接受《香港01》訪問。誰說拍鬼片一定要賣恐怖?一定要講報應輪迴?或者可以有關性、有關愛、有關尋找自我。
世上真的有鬼魂?
在法國電影入面,靈異並非常見的題材,阿薩耶斯指不同人對唯靈論(Spiritualism)有不同看法,他則是用它來講生者如何面對這個世界:「在西方國家,人與人之間慢慢失去由宗教、信仰構成的人際關係框架,我覺得好多人,特別是年輕一代,嘗試尋找一個方法去定義一些比人類存在更長久的事物。我們總有私密的問題想要答案,可惜我們未必能找得到,就如戲中女主角Maureen在尋找屬於她的答案,那種與死後世界接觸的可能性。這部電影更多是有關尋找的過程,而非最終的結果,有關尋找自我以及重新建立自我。」
導演本身有過靈異體驗嗎?「視乎你怎定性靈異,我覺得我們常常與看不見的東西接觸,我們內在發生的事甚至未必受我們自己控制,我們的思維模式有時受潛意識影響,超過我們能理解的。我認為人的體驗分成可知與未知,然後中間是灰色地帶,所謂的超自然。我覺得我們一直被這些不可見的事物包圍,稱之為記憶、經驗、與逝者的對話等等,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
受禁忌吸引
女主角穿上不屬於自己的禮裙、已婚名人女客戶與編輯外遇、女主角在別人家中自慰,又多次意圖與靈界溝通…這些明知不可為卻依然為之的種種越界行為,不斷在《鬼魅時尚》發生。在導演眼中,人免不了被禁忌牽引:「這齣電影其中一個主題是慾望,我們怎樣被所謂越界、不容許的東西挑動。女主角Maureen突然變成只有自己,不單單是為失去了兄弟而哀痛,她失去的是孖生哥哥,猶如她的一半,她感覺自己也只剩下一半,某程度上她覺得自己也成了鬼魅。所以她要重塑自我,過程之中無法逃避一些問題,包括她的性別、慾念,她就如同白紙重新開始。我愛透過拍電影審視我們甚麼可以做甚麼不可做、甚麼被容許甚麼不被容許。藝術一定是要越界,必須不斷挑戰界限,每個藝術家都知道限制在哪,然後努力嘗試超越那點。」
受女性啟發
《鬼魅時尚》是一個美國女生在法國巴黎的故事。問導演姬絲汀史釗活(Kristen Stewart)是否已取代法國影后茱麗葉庇洛仙(Juliette Binoche)以及前妻張曼玉成為他新的靈感女神,導演回答:「我不會那樣說,我拍《坐看雲起時》(Clouds of Sils Maria)的時候基本上將焦點都放在茱麗葉身上,那是為她寫的劇本,對我來說最重要是如何讓茱麗葉有機會做她未做過的事情,你知道那是個大難題因為她已經有顯赫的事業,演過許多許多角色。茱麗葉能說雙語(法語和英語),她在大西洋的兩方都接到演藝工作,某種層面上她的事業被分成兩半,當她拍法國電影時有很大自由度,當她參與英語電影時則受到不少限制。所以我想為她拍一部英語為主的電影,可以讓她享受拍法語片時的自由度。我與茱麗葉有很多共同點,我們都來自法國獨立電影圈,我們都努力試着令法國電影與世界市場接軌。我要為茱麗葉在《坐看雲起時》入面的角色找一個講英文的助理,然後幸運地我遇上了姬絲汀,你可以說《鬼魅時尚》是《坐看雲起時》的延續。」言談之間,導演似乎有意無意地跳過另一位前御用女主角張曼玉,對其隻字不提。
導演多用女主角,更稱自己是女權主義者:「我是等故事找上的類型,經常受到女性啟發,所以在我的作品中你會見到不少堅強的女性角色,我不是第一個人這樣做,在其他人的電影或許你也找得到。我認為女性在社會地位提升的過程十分引人入勝,世界改變了很多,女性有更多自主性,我站在支持一方,我極之厭惡大男性主義,無論在歐洲抑或中國,可以說我是某種意義上的女權主義者。」
看香港人的電影文化
2007年阿薩耶斯來過香港拍攝電影《Boarding Gate》,他不排除再拍一次:「我愛香港,我喜歡這個城市。」曾俊華曾經說過:「中產是一種lifestyle,飲咖啡的人是中產,或者鍾意睇法國電影的人是中產。」作為法國導演,阿薩耶斯又怎樣看這句說話?他笑着回應:「天祐中產,我不知他們還有沒有那麼多看法國電影,或許曾經是那樣,但我覺得這漸漸已經不是這個地方的電影文化不是嗎?感覺不到香港有很活躍的法國片生態,你們還有真正的藝術電影文化嗎?」
「年輕一輩、年輕的觀眾,他們會對藝術片很有興趣嗎?我不認為,現在大多年輕人都傾向荷李活大製作。雖說那是文化演進不可避免的結果,但我還是覺得需要保護獨立電影文化。電影越來越變得只顧娛樂性,變得跟遊戲一樣,那不是我對電影的睇法,我年輕時拍攝獨立電影是青少年文化非常着重的一部分,那已經遠去,令人沮喪。」阿薩耶斯又嘆從前他常來香港,現在已經少了:「我少了過來跟朋友例如王家衛、關錦鵬見面,但我覺得最可惜是未能認識香港新一代的電影工作者,在法國看不到他們的作品。」